第29章 (1 / 2)

  说白了,人不就是这么个东西,皮下是肉,肉中是骨,拆开来都一样,既是靠着皮囊色相区分姓名,那么……有着“宁逊”一切的,为何不能算是“宁逊”?

  念头一起,立觉道心摇动,冷汗滴下鬓角。

  见他仍然神思不属,对面脏兮兮的那个宁逊急得快疯了,高声叫道:“元无雨,你莫非是着了相!”

  这般境况,他哪里还顾得上礼节尊敬,一声当头棒喝,元无雨骤然醒过神来,心中却同时一冷,竟自想道:

  好啊,原来逆徒仍然不知悔改,不肯叫他师父,必然也是不肯回去的……他要回到从前的日子,然而他想要的,那个乖顺听话的弟子,已经彻彻底底地改变了。

  可人,无非是相,外面是皮,里面是肉,起了名字,才有了区分。

  如此说来,“宁逊”这个身份,不也是他赋予的么?

  只要仍是一样的——仍与从前是一样的,谁又能说,他找回的这一个,不是真正的逊儿?

  “师父……”胳膊忽然一沉,是叫人拉住了,元无雨恍然回头,“宁逊”不安地抓着他的衣袖,双眸中有些惊慌,愈发显得水光潋滟,近乎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那一瞬间元无雨前所未有清楚地确认了,这个人绝对不是宁逊,他石头一样的弟子,没有这么漂亮的眼睛。

  可是……

  鬼使神差地,他抬起手掌,安抚般搭在那只手上。

  “师……”

  望见眼前此景,宁逊如遭雷击,向后猝退两步,再也握不住的风伯剑呛啷一声跌在地上。

  为什么会认不出他?

  怎么可能认不出他?

  满心困惑与愤怒在眼见二人这副师徒和睦之态的一瞬尽化冰雪,沿着胸膛寸寸冻到指尖,竟叫他分不清犹在发抖的手臂是因为过度使用还是因为冷。

  那个瞬间里,他忽然明白了,元无雨想要的,从来无所谓是不是他宁逊。

  他在他身边几十年光景,那些岁月,已近乎长达凡人的一生,可他在他眼里,仍不过是一个合用的仆役,一具听话的木偶,一个可以随意替代的无名者。

  宁逊两眼发黑,脚底踉跄一下,还未站稳,骤觉心口痛如针锥,一股血腥气直冲喉头,他用手背死死抵住嘴唇,掌侧仍是一凉。

  他以为是血,低头看去,却发现那水渍无色,原来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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