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缤纷,次第花开(二)(2 / 2)

他:“吃了。有事吗?”他不管跟谁还没这样发过信息,他觉得“有事吗”这三个字语气很冷淡。如果是三年前他想对孙雪莹表达同样的意思他会说:“说吧,需要我干啥?”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孙雪莹发过来:“我离婚了。”

她是雷公电母吗?

三年前在他头上劈了一个惊雷,三年后又在他眼前打了一道利闪。

他感觉刚才还冰冷坚硬的在某个地方的一个壳瞬间破碎了。也许那的确就只是一个壳,薄薄的,脆脆的,凉凉的,里面裹着一座火山,只等她伸出一个指尖,轻轻一碰,里面就迸出炙热的岩浆来。

但她来迟了。要想再度点燃火山需要她自带火种。

他想给孙雪莹发:“什么时候离的?”,觉得不妥,显得他八卦,离了就是离了,至于哪年哪月哪天离的有关系吗?于是删除了。

他又想发:“为什么离啊?”,似乎也不妥,肯定是过不下去了才离的呗。又删除了。

这时孙雪莹发过来:“你是不是认为我活该?”

这可冤枉他了。他曾经诅咒过照片上的男人把保险条款里不保的大病都得一遍,但他没诅咒过孙雪莹。他赶紧回复:

“没有。你多想了。”

孙雪莹:“你是不是搬到城里来了?”

他:“是的。”

孙雪莹:“你一个人吗?你爸妈来了吗?”

他:“没来,我一个人。”

孙雪莹:“给我发个地址,我去找你。”

他心里: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思路?

他看了看时间,快九点了,说早不早说晚不晚。难道是白天刚陪了新欢晚上又见旧爱吗?他马上在心里说不行不行,不能对不起赵佳佳。

他在手机上输入:“明天吧。今天晚上太晚了路上不安全,明天我也不上班。”他一边打字一边考虑。从三年前的那天晚上再往前一个星期,他和孙雪莹吃过一次饭,那次也就是三年来见她的最后一面。她应该变了吧,也许变得憔悴了。既然离婚肯定是过得不如意,或者男人出轨,或者家暴,无论哪种对于女人的伤害都是很大的。他希望孙雪莹离婚是因为男人出轨,他认为家暴给女人的伤害更大。

曾经她被他像公主一样爱着,一句带锋芒的话都不舍得射向她。他不能接受孙雪莹像他卑微地爱她一样去爱一个男人,更不能接受孙雪莹被一个男人羞辱。但是谁知道呢?如果爱情只有一种,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爱?如果爱情有一万种,那么这是不是正是朝秦暮楚的人的借口?如果此时孙雪莹有委屈有伤痛,他不能视而不见。

他把输入的文字删除掉,把家的地址发了过去。

孙雪莹回复:“收到,我现在打车过去。”

等待中他想起了赵佳佳。没见面之前,也就是到昨天晚上,从赵佳佳和他开始聊天的第一天起,每天两个人从下午下班就开始你来我往地发信息,一直到十点十一点或者更晚。有时候需要做什么事情,比如洗漱,洗衣服,或者赵佳佳帮她妈妈干点活,都会先说“稍等,我在干啥啥”,信号在两部手机两颗心之间结成的网在今天晚上“断代”了。虽然刚才赵佳佳说了晚安,但平时要缠绵起来不知道要说几次晚安:晚安,真晚安,真真晚安……

果然古人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言不由衷定有鬼”。要不要给赵佳佳发个信息呢?发肯定也是言不由衷。他想不发了吧,就当玩了一天累了,早睡觉了。

门响了,孙雪莹到了。

他从沙发上跳起来,慢慢地走过去开门,进来的正是孙雪莹。

孙雪莹并没有如他想象般憔悴或消瘦或脸色暗黄或神情恍惚,相反,明媚照人,仍旧是长发披肩,俏脸红唇。

孙雪莹盈盈一笑,没等他侧身让就挤了进来。等他关门转过身来,她已经走到客厅的沙发前。

他走过去示意她坐下,说我去倒杯水。

孙雪莹说“等下”,他回过身说:“外面挺冷……”没等他说完,孙雪莹冲上来抱住他,随即红唇压在他的嘴唇上,于是先是一阵衣服夹带的冷香扑面而来,紧接着又是温热的肌肤暖香席卷了他。他有点慌乱,打算推开她绕在他脖子上的胳膊。

孙雪莹稍稍抬头,两个人的嘴之间有了一点缝隙,她在那个缝隙里低声说:“喜欢吗?喜欢就不要动。”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动。

孙雪莹在第二次间隙里吐出一大口气后,用仍然很低的声音说:“我知道你嫌弃我,我两年没和他在一起了,身上没有一点他的东西。”

他没有忘记赵佳佳。他想他和赵佳佳今天第一天见面,要到这种程度可能还要很久,也可能到不了就分手了。他爱过孙雪莹,那束火苗从来没有熄灭过,三年来时不时地升腾一下,他只是不敢让它烧的太旺,他害怕了那种疼。

今天那火又燃烧起来,并且是把他和孙雪莹放在一块烧。如果他仍然压抑它,或许孙雪莹将彻底地离开他。

难道孙雪莹不曾彻底离开他吗?不曾。只要他在原地不走,孙雪莹就看得见他。

他的手从要推开她的姿势慢慢地变成沿着她的胳膊向后滑,在她的背后形成一个包围,再缓缓地收紧。

两行泪水从孙雪莹的眼睛里流出来,两个人同时尝到了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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