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长成（1 / 1）
人的命运和国家的命运是紧密相连的，二十世纪上半叶的中国，积贫积弱任人宰割，人民的生活水深火热，处于相对富裕阶层的郑家和月白母亲的娘家朱家也未能幸免，虽有生意和良田暂且可以衣食无忧，然多年战乱，人们也都心理惴惴不安，不知何时噩运降临。相对于大人们的愁苦，小孩子们倒是无忧无虑地悄悄成长。一转眼月白已经十一岁了，母亲虽然这几年先后也生了两个孩子，但不幸都夭折了。他成了家中的独子，母亲对他的管教越发严格了。他已经离开私塾，进入了正式的小学堂。小学堂是乡里有名的富绅出资兴办的，义在培养人才，将来能为国效力。小月白在这里学习得很开心，在这里他了解了自然、科学、音乐、美术等不同学科，与他在私塾里读的四书五经相比，自有另一番天地与乐趣，他不由得更加热爱上了读书，热爱上了学校。同时，他小小心灵里有了对美、对情感的初步体验。这天小月白放学后回到家，没见到母亲，却听佣人讲，当日中午外公家里有人来急急忙忙把母亲接走了。母亲叫他在家安心上学，要过几日才能回来。月白暗中着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挨过了好几日，母亲才回来了，与她同来的还有小舅舅家的小表妹梅妤。梅妤穿着白色的衣裙，鬓上带着一朵白色的小花，昔日里红扑扑的小脸此刻惨白，好似瘦了一圈，眼睛肿肿的。还没等月白问什么，母亲说：“梅妤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日子，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她，不许欺负她。”月白一听，心里暗暗高兴，虽说这几年都去外公家，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和弟妹们一起玩耍。
这些表弟妹们中他最喜欢的就是梅妤。年龄渐长，月白不再喜欢和男孩儿们一起舞枪弄棒，他更喜欢和小表妹一起学习、背古诗，弹钢琴。梅妤对弹钢琴有着很高的悟性，两人常常一起切磋，各不相让。如今梅妤已经六岁了，古诗信手拈来，钢琴也学了好几首曲子。晚饭后，母亲才对她说：“小舅母前几日难产去世了，梅妤成了没娘的孩子。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大舅舅家又搬到天津去了，小舅舅也在外面做事，小梅妤在家里太孤单了，所以把她接到咱家来。”月白心想：小表妹好可怜，这么小就没了母亲，也没有兄弟姐妹，想到这儿，他对母亲说：“娘，您放心，我一定对梅妤好，永远照顾她。”梅妤住下后，每日陪在姑姑身边，学做针线，和月白联诗做对，日子过得很开心，渐渐地从失去母亲的伤痛中走了出来。毕竟是小孩子，有姑姑的疼爱，有月白表哥的陪伴，她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她的新家。
日子过得好快，转眼一年过去了，月白由于在家学了几年私塾，成绩优秀，跳级升到了中学，梅妤也在小学堂里上了学。当地人真的很开明，女孩子也可以上学读书。小梅妤出落得越发婷婷玉立，文雅大方。中学在城市里，需要住校，月白每个星期只能回来一次，有的同学因为家远，一个月或几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月白每到周末就迫不急待地往家里赶。不管功课多忙，他总是风雨无阻。除了母亲，他心里多了另一份牵挂，时常想起梅妤那红扑扑的小苹果脸，水汪汪的大眼睛。他常想，要是能和梅妤一起上学就好了，这样每天都可以和她在一起了。十三岁的少年，已经情窦初开，对喜欢的女孩子多了些许思念与向往。梅妤亦是如此，每到表哥要回家的日子，她就欢天喜地地，早早起床，把表哥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放学后，急急忙忙跑到后厨，帮吴妈洗菜烧饭。表哥爱吃什么，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还亲自学会了表哥喜欢的几道菜。这年的中秋节，月白父亲从上海回来，全家人高高兴兴地聚在一起，父亲问了问月白的功课，他晓得儿子喜欢学习，自不必过分操心。然后他笑咪咪地看着梅妤，“梅妤啊，听说你从小就喜欢钢琴，而且弹得很好。”梅妤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地红了，略低下头，对姑父说：“小时候只是觉得好玩，并没有学多少，弹得也不好。”姑父笑着说：“听老师说，你很有天赋的。只是来我家这几年没有钢琴，让你耽误学习了。今年姑父的生意还不错，我准备给你和月白买一台钢琴。月白这小子跟我念叨好久了。”月白一听，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爹，我早就说过梅妤非常适合弹钢琴，她手指又细又长，在琴键上滑动的样子美极了。而且她乐感极好，每支曲子到她那里，不出几日，就八九不离十了。”母亲也附和着说：“是呀，是呀，梅妤这些年竟帮着我照顾家里了，自己的天赋都耽误了。”父亲说：“就这么定了，过几天我回去，就买下，找人运回来。”梅妤心下自然欢喜，但想起自己不过是寄养在姑母家里，姑母持家非常节俭，姑父常年在外经商也十分辛苦，钢琴这一大笔花销自是不菲，心中有些不忍，忙说：“我小时候学琴也是家里几个兄妹一起请老师的，琴也是爷爷老朋友家的旧的转卖给我们的。现在要买新的，肯定要一大笔钱的，钱还是留给表哥以后上大学用吧。我也就是学着玩的，以后也派不上什么用场的。”月白一听急了：“我上学可以争取奖学金的，我对自己还有那么点小小的自信。谁说学钢琴派不上用场的，你将来可以当钢琴家的。”他昂着头，眼里放着光，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一家人都笑了，母亲说：“我们月白就是做大事的样子。”父亲说：“你小子还真是有点狂呢，不过梁任公说过嘛，少年自有少年狂，好的，你以后就做点大事出来，为我们这贫弱的国家出一份力。梅妤以后就做你的好帮手。”得到父亲的夸奖，月白有些得意，悄悄地看了梅妤一眼。梅妤也有些羞怯，好似姑父话里有话。两个少年人的心思此刻似乎有些懵懂地对未来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