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沉沉20(2 / 2)

“丫头,不也是个猜测吗,我一向命大,你别哭,哎呀!鼻子吹泡泡了!”

“枫儿不哭,要强起来,绝不给小姐扯后腿,枫儿……要做小姐掌中利刃!”抚枫眼底凝集坚毅之色,蜷在袖中的手因使得气力太大,掌心已破了皮,隐隐透出血色。

沐皎儿微微笑着,伸手一下一下地抚着丫头的脑袋,“太累了,跟在我身后就好,都会没事儿的。”

沈丞徽将书信叠好放在案上,母亲又来催他回府了,直恨不得一日传三封家书,看看那可怜的鸽子就知道了,现在趴窗沿缓劲儿呢。

沈丞徽家庭结构并不像其他权贵之族那般复杂,他的父亲是当今圣上的堂弟沈巍单,早早封了亲王,在京中做个闲散王爷。

父亲娶母亲为王妃,此后再未纳过侧妃或是小妾之类。母亲生了他与妹妹沈宜欢,因着家庭结构简单,父亲性情又随和,母亲也是个疼爱孩子的人,故此他与妹妹两人是在极为和睦松快的环境中长大。

父亲并未强迫他像京中其他皇室子弟那般习剑,而是选了一种他认为最威武霸气的武器——长刀。因着兴趣,他也极为刻苦用功,将一柄大刀使得出神入化,堪称人刀合一。

幼时他也曾犯傻问过父亲,为何不像其他人那般,纳进无数妻妾。父亲闻言瞪了眼,照着他屁股踢了一脚。

“小子,人生短短几十载,携一佳人共度朝朝暮暮,已是至幸,更何况,那佳人刚好是你母亲呢……”

发间珠钗散了一地,风袍也不似往日那般直坠平整。眼前这人,不是位尊为一国之母的皇后,她只是一位寻到失散十余载儿子的母亲。

这位深坠寒窟又重见光明的母亲,正紧紧抱住她的孩子,口齿不清地述说多年积压的思念。

沈峘有些茫然,木头似的任妇人将他箍在怀中,“母亲”这个概念离他太过遥远,甚至“亲人”这个概念也不甚了解。

在他的世界中,充斥着无尽混沌,只有一个护他如命的老仆,将自己的生命燃成烛火,引着他向前走。

可是前面有什么呢?无尽的唾骂、厮杀、劫掠、意外吗?

他曾问过他的烛火,值得吗?竭尽全力奔向另一处黑暗,又是为了什么?

烛火只是疲惫地笑笑,“我的王,您生来不凡,眼前这片黑暗不过是雾,待太阳破穿云层,雾便消散了。那时,迎接着您的,是无尽荣光。”

他不懂,也不屑去听这人整日文绉绉地说些有的没的。

直到一天,烛火突然灭了,黑暗中伸出无数拳头对准他,死命将他锤入地底。

烛火灭时生出虚烟,轻轻覆到他耳边说:“您是当今圣上的儿子,是皇后的嫡子,快回到京城,不要让黑暗将您吞噬!”

“原来所谓容光……就是这个意思。”

妇人那不加抑制的痛哭声,让他的心颤了颤,冰封多年的躯体,似乎正在渐渐升温。

“娘……您,别哭……”少年生涩地说些这些字眼,手伸出却无力抬起,只僵硬地在地上摊着。

“孩子,你受苦了!都是娘不好,没护住你,都是娘不好!!”

妇人热泪砸在少年肩部,湿了一大片衣料。

沈峘脑海中渐渐形成一个概念,“娘,是温暖的,比他的烛光还要温暖,让他感到温暖的事物,都应好好守护。”

妇人将少年的脸捧在掌中,蹲坐在地与少年平视,“孩子,娘向你保证,必将幕后之人找出,将之罪行昭告天下,以其族人头颅向你谢罪!”

沈峘扯扯唇角,露出了个勉强称之为笑容的表情,“娘,我……有娘了。”

“好孩子,好孩子,娘在呢。”妇人浑身战栗,将少年搂入怀中。真好,妇人游荡在外半生的幽魂,归回躯体了……

“是该好好想想怎么把幕后之人引出来了。”沐皎儿蹙眉细细回想长姐故去那年前后发生的事,以及几年来自己所收集的消息。

当年国公府确实有件大事发生,京中一门权贵之家要为其嫡子娶妻,所娶妻室应与之门户相当,入府便是正室之位。

当时竞争得那个激烈啊,几位大老爷恨不得住人府上了,在朝中也明里暗里相互挤兑。

人说,嫁自家女儿为什么这么上赶着呢?还能为啥,一是有好处,二是于自己仕途有利,三是往外一说有面子。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沐国公,老爷子还是这群人里面动静最大的,直恨不得把嫡姑娘挂自个脑门上。

后来不知怎的,真让沐国公中了,老爷子便欢欢喜喜回府倒腾,恨不得将一切具喜庆之意的物什挪腾到府中,现在想来,那分明就是照着柳香苑的样子胡整。

阿姐整日闷闷不乐地抱着沐皎儿述说她的苦闷,沐皎儿看着阿姐不开心,还大哭了几场。

后来,一向身体康健的阿姐与家人用膳时突然喷出一口血,立时便神志不清地晕了过去,一晕就是两日。

再后来,阿姐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整日窝在榻上,吃什么吐什么,身形日益消瘦。

沐国公刚开始还假模假样地围在榻前问候几句,后来索性连来都不来了。

但拼着老命求来的亲事不能让它黄啊,就让府中人都闭紧嘴,先看看嫡姑娘身体还能不能好,若真是不行了,就让沐曦顶了她的位子,代为出嫁。

后来不知怎的,男方家里知道了这件事,深更半夜地上门退了亲。

而阿姐,病了没几日……便去了。

“深门大院,真是吃人的地方……”

“小姐,不然我们去外边逛逛吧,整日闷在屋里要生霉的。”抚枫见沐皎儿面色愈发悲恸,忙出声道。

“也好,把衣服换上,出去磨损磨损老爷子。”

“成。”

沈丞徽眼力好,抬眼一瞧便认出沐皎儿与她那丫头又作了男子扮相,偷偷摸摸从院门出来了。

“呆坐着倒是无聊,出去转转也好。”沈丞徽自语,脚下步子颇忠实心意地随着前面二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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