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曙光(1 / 2)

酒入愁肠,心也似空了,幽幽在雾中荡着。转眼间,一切回到从前……

被娘领进督军府前,林立梵是见过林禾霁的。奶娃娃般的小瓷人,被儒雅男人举到半空,在空中摆出小鸟飞翔的动作,高高低低地“飞着”。

“爹爹,再高些,我要抓到天上的星星!”

“哈哈!小丫头,现下灿阳照着,你要去哪儿抓星星啊?”

“爹爹,姐姐都给我说了,棉花糖后面就是星星,我要将那些棉花糖全部吃掉,抓几颗星星下来,给爹爹一颗,姐姐一颗,娘亲一颗,对了!再给陈妈一颗。”

“丫头小小口气倒不小,这么多星星你拿得了吗?”

男人一句一句逗着小姑娘,眉宇间一向覆着的威严之气也淡了些,看着小丫头的目光满是宠溺。

“那当然啦,我吃掉两个,左手拿一个,右手拿一个,到时候吐出来洗洗,就跟新的一样啦!”

“好!那爹爹再将你举高点,助我家丫头去摘星星!”

本是无意间路过,看到那一幕,却像是被牢牢吸住,再也挪动不得半分。

那样的温暖,是他做梦都梦不到的幻想,哪怕近在眼前,光是看着,都觉出正有一股肆虐的洪流将他淹没,吞噬了一切生的希望。

生父生性暴虐,整日跟着所谓的帮派到处生事,在外头吃了气或是喝酒喝过了劲,回家抓过他娘便是一顿毒打。

娘总是将他提前支出去,免得被他爹抓到,但即便是这样,仍避不了他爹刻意寻他。逮着了,便一个巴掌甩过去,将人扇晕在地,无数的拳头和肘击也就跟着过来了。

他常想,戏本中家人间的温情真的是存在的吗?为什么他生来就淹没在一片黑暗!无数重拳向他击来,他却无力反抗,一次次被打翻在地。

他也常偷偷溜进教堂,学着他人的模样向神明祷告,“求求您,渡我光明,予我快乐,哪怕只有片刻也好!”

可惜,一切如常,黑暗始终笼罩着他,吝啬予他哪怕一丝喘息的机会。

于是,他不再去教堂了,“神不渡我,索性就在黑暗中……溺毙吧。”

当被生父拳打脚踢一番几近麻木时,娘总是抱着他的头,边痛哭边呢喃着,“梵梵,我们不会一直这样的,相信娘,等娘攒够了钱,就带着梵梵离开!”

他也只是麻木地点点头,不是信了,只是认命了。似粒尘土,待大风吹来消失在黑暗,这一辈子也就解脱了。

小男孩低垂着脑袋,慢慢朝家中挪去,幻想着他人的幸福,奔向自己的绝望。

当天夜里,男孩做了个梦,梦中,自己与那个如瓷人般精致的小丫头,手拉着手在花园中转圈,旁边的男人小心护着,不时呼着二人乳名,让他们慢些跑,不要摔着。

林立梵直到今天仍能清晰忆起,梦中小女孩的笑颜,那么灿烂,那么快乐,是他此生深藏心底的稀世珍宝。

一天,他四下盲目游荡着,生父不知因为什么事又生了气,娘在他举拳时慌忙将小男孩推出了屋,让他出去买个饼子充充饥,晚些再回来。

他想帮娘抵住一次次的重拳,可是有他在,娘反而会更加被动,连躲避都不及,他也只能麻木地晃着,像只孤魂野鬼。

抬头一看,莫名走到了那栋洋宅前,院内不见男人与女孩,只有刚洒过水的茵茵草坪。

小男孩不愿再往前走了,索性缩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自欺欺人地汲取一丝他人的温暖。

“小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呀?”

随着软糯声音响起的,是出现在视线中一双漆黑发亮的精巧皮鞋。

小男孩无措地仰起头,看到了那奶娃娃。

“小哥哥,你好瘦呀,给你这个!”

小丫头在口袋里摸索好久,总算将袋中东西取出,是一块裹着金色纸的巧克力。

小禾霁见他没反应,上前拉出小男孩紧缩在衣袖中脏兮兮的手,将巧克力放在他掌心。

“小哥哥,我得回去了,不然一会儿陈妈该着急了,把巧克力吃掉哦!”说着,小丫头朝他暖暖一笑,急忙转了个角,跑回院中。

男孩小心翼翼展开金色纸,轻轻舔了舔,他不由惊诧,世上竟有这样好吃的东西,是那么甜香浓郁,裹着小丫头的笑颜,一下子滑进心底。

他喃喃,“世上原来是有神的,他渡给了我一线光明……”

再后来,生父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被关进了监狱,没过多久传来消息,说他死了。

母子二人身无分文,娘为了生计,不得以凭着姿色,进了舞厅作了舞女。

几天后,一个军官突然来到家中,将母子二人恭敬地迎上了车,带到一个男人面前。

怎会是他!那天院中说要帮着小丫头摘星星的那个儒雅男人!

娘告诉他,她与那男人是青梅竹马,半途家道中落,被家人卖给了债主,后被随意指给那债主手下的一个小喽啰。

男人在舞厅应酬时看到了她,旧情燃起,将她从那泥潭中带出。自此,一跃枝头享尽荣华。

林禾霁和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学生伴着从女校中走了出来,两人坐上黄包车,车子载着她们在街上走了一段,拐入条商业街后将二人放下。

两人进了间西餐厅,待用过餐后,出门朝左侧走去,不远处便是城中最大的书馆——方平书局。

“亦蒽,你去看画册吧,不用陪着我的,每次看到那些史料你就打瞌睡,一会儿到时间了我过来找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