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辽东人事(1 / 2)

丁绍轼回道,“臣并无此意,只是袁崇焕应否加辽东巡抚职衔一事,吏部至今未曾酌议妥当……”

朱由校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丁绍轼的发言,“好了,朕知道了,不就是给袁崇焕升官的事儿吗?朕早有旨意,袁崇焕虽乞终制,但朝廷有命,他移孝作忠,为朕分忧,是我大明难得的能臣。”

“他如今是正三品辽东按察使,为嘉奖他的一片忠心,朕再给他加一个正四品右佥都御史的头衔,并专理军务,眼下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开府建牙,去接孙承宗的班了,待吏部与兵部商议好了,朕不日就升他作辽东巡抚。”

晚明的巡抚虽然在事实上已经成为地方一级行政机构,但在编制上仍属都察院都御史们的“外差”。

举凡地方政务、军务、财务,以及与此有关的一些特殊事务如盐政、茶政、马政等等,均由这个系统掌管。

无论其头衔是总督、总理,还是巡抚、抚治,或是经略、巡视、提督、赞理等,乃至兼官兵部尚书或侍郎,最终仍是都察院的右都、右副都或右佥都御史。

这个“右”,既是为了使官名整齐划一,也是为了强调督抚和都察院在编制上的隶属关系,无论加官多大,仍比都察院的掌院“左”都御史差一个等级。

且以明末的政治生态而言,科道言官为清流,其流品高于一般地方官,给外派大员加都察院御史衔亦有显示尊荣之说。

因此朱由校这一次给袁崇焕的任命虽然是正三品的官职加正四品的衔,但是这一头衔出自都察院的巡抚系统,那就确实是预备要给袁崇焕升官开府的意思了。

丁绍轼还要再开口,就听得朱由校先一步抢白道,“我朝内外官升迁素以‘考满’为准,出仕满三年即为一考,六年再考,九年通考黜陟。”

“这袁崇焕在七年之内,就从一个七品知县升到了从二品巡抚,连跳九级,已然是荣宠备至,朕就不明白,朕对袁崇焕信重如此,怎么总有人觉得朕亏待了他了?”

“远的不说,就说本朝,景泰朝的于谦于少保,他是永乐十九年中的进士,当时才二十三岁,可谓是少年英才,那于谦还不是跟熬油一样熬了九年才当上巡抚吗?”

“而且于谦在宣德年间的功绩,可比袁崇焕大得多了,宣德元年,他以御史一职随宣宗皇帝平定汉王朱高煦之乱,朱高煦出降时,于谦口数其罪,声色震厉,使得朱高煦伏地战栗,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功啊。”

“尔后宣德五年时,宣宗皇帝意欲增设各部右侍郎为直省巡抚,这才亲手写了于谦的名字交给吏部,将他提升为兵部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这已经能算是相当了不得的越级提拔了吧?”

“而且于谦当年巡抚河南、山西时,主要功绩是体察民情、赈灾济贫,压根就没有碰兵权,一直到土木堡之变后,英宗皇帝北狩,景皇帝为力排南迁之议,这才让于谦任兵部尚书,率师二十二万,列阵北京九门外,抵御瓦剌大军。”

朱由校此时称明代宗为“景皇帝”是有讲究的。

明英宗被瓦剌大军俘虏后,虽是由明代宗坚守北京,打退了瓦剌,使得瓦剌首领也先不得不释放明英宗。

但明英宗返回北京后,因其在“夺门之变”中成功复辟,痛恨明代宗鸠占鹊巢,便加其恶谥为“戾”,称其为废帝郕戾王,连祖宗皇陵都不许明代宗入葬。

直到明宪宗登基后,才重新给明代宗上了谥号,是为“恭仁康定景皇帝”,朱由校既然认可明代宗打退也先,再造大明的不世之功,自然不应称以恶谥。

朱由校又道,“反正就算是把于少保单拎出来,他也是没法儿跟袁崇焕来比的,就算是占了一个‘临危受命’的名头,那于谦正式领兵作战也是在他出仕二十八年之后了。”

“照这样推算,袁崇焕的升官速度是于谦的四倍,论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列祖列宗中,朕排第二,恐怕也就驱逐元寇时的太祖皇帝能排第一了。”

“那么朕就想问了,朕要做到什么程度,你们才觉得朕没有猜忌袁崇焕,与袁崇焕是君臣无隙、和乐融融呢?”

皇帝说到此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似乎有些伤心又有些无奈。

他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扫了一圈跪伏在地的在场众人,随意点了一个人道,“冯阁老,你说呢?”

冯铨冷不丁地被点中,只得赞同皇帝道,“皇上对袁崇焕,那确实已经是好到臣等望尘莫及的地步了,只是臣听皇上提起景皇帝与于少保,不禁心有所感。”

“昔年景皇帝任用于谦时,于谦所论所奏,景皇帝无所不从,景皇帝每用一人,必先密访于谦,询问意见,乃至科道御史都以为于谦太过专权,干预六部,形同首辅,幸得景皇帝能力破众议,于谦之大才,才得以尽所施展。”

“可如今皇上虽意欲升袁崇焕为辽东巡抚,却同时令阎鸣泰接任蓟辽总督,王之臣代高第为辽东经略,恕臣直言,皇上如此掣肘,袁崇焕又岂能与昔年于少保同日而语?”

朱由校冷笑一声,道,“可年前宁远告急的时候,你们内阁不就向朕举荐了阎鸣泰去辽东整饬蓟镇边备兼联结西虏事宜吗?”

冯铨回道,“可阎鸣泰尚未动身,袁崇焕就已然打退了奴酋,可见阎鸣泰即使不去辽东,关宁军也是无碍。”

朱由校“呵呵”道,“好话坏话都给你们说去了,合着朕无论做什么,你们都能挑出错儿来。”

冯铨立即道,“臣并无此意。”

朱由校又一指魏忠贤,“阎鸣泰任蓟辽总督是朕与厂臣商议后的结果,不如冯阁老听听厂臣的意见罢?”

魏忠贤如今已经五十八岁,早就是两鬓斑白的年纪了,此刻在地上跪了没一会儿,便觉得膝腿生疼,背后更是出了一身的热汗。

他一听皇帝问话,依旧不敢怠慢,连忙叩头回道,“照皇上先前的意思,奴婢以为,这蓟辽总督的人选起码须得满足三个条件。”

“一自然是要性子好,必得要温婉和顺才能与袁崇焕和衷共济,二则是要不偏不党,能从容斡旋于东林党与阉党之间,三呢,便是要深习蓟辽情形,熟悉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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