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卌二99(1 / 2)
卞如玉突然说不出口了。
雨还没下透,不仅越来越瓢泼,而且响起数声惊雷,电霹凉亭,白日里天黑如磐。
*
醉仙楼。
“哟,下雨了。”包厢中,有人用陈郡乡音说道。
今日是四年一届的陈郡同乡会,在朝为官的陈郡人差不多到齐。陈郡历来以蔺氏为傲,今年刚入京的几位八品,趁此机遇挤上前递名帖,高矮老幼不一,开口却都是同一句“下官打小就敬仰相爷”。
他们当中有人已鬓发花白,眼角炸花,明显比蔺昭年纪大,蔺昭笑着收下名帖:“哪里哪里,折煞在下。”
他说的地地道道的陈郡话,攀谈到一半,暴雨忽落,声大如鼓点,实难忽视。蔺昭扭头看向窗外,立马有人讨好:“相爷今日是走过来的吧?待会要不坐下官的轿子回去?”
“来的时候想自己走一走,所以没有坐车坐轿。”蔺昭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跟别人解释,又不能提走一走就碰到了魏婉。
他嘴角不由自主勾了勾,而后恢复寻常,恬淡道:“多谢刘大人,不过待会借我一把伞就行。”
“一把伞哪行!这么大的雨!相爷还是坐轿子吧,不然会淋湿的。”
“坐下官的马车,下官马车宽敞。”
……
蔺昭最后借用了吏部郎中蔺睢的轿子,他是蔺昭出五服的堂侄。
轿中坐得久了,渐渐拢起酒气。
他今天没有克制,喝得多了,好像还从来没喝过这么多。
蔺昭靠着轿子,眯眼泛笑,耳朵和脑子却是清醒谨慎的——这不是自家的轿子,要始终提防。
“相爷,到了。”
蔺昭闻言,先撑起眼皮,正色敛容,整好发髻和衣袍,才挑帘下轿。
“公子。”看门家丁撑伞上前,蔺昭道了谢,接过家丁手里拿的另一把伞,徐徐撑开,冉步回房。沿途遇见家仆都会颔首回应,眸色冷清,竟无一人察觉蔺昭醉酒,以为他袍上沾染的全是同僚的酒气。
回到厢房,反锁上门,蔺昭后仰躺倒床.上,终于松懈下来。
两颊迅速浮起红晕,再不掩醉态,嘴角高高扬起,想大笑,嗓子扯着一动一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今天讲了一天的陈郡话,但那并不是他的家乡话,也不是他的故乡。
他的家,在淮西。
一个自己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为免引起圣人猜忌,他兢兢业业避开所有可能调任、巡察淮西的机会。故乡永远只存在于义父和诸位师长的尊尊教诲中。
莫敢忘啊。
为了这一份莫敢忘……蔺昭抬手扶上胸口,他好像在一点点切掉真心换良心。
呵呵——
他终于笑出两声,把自己的女人送出去,他是不是全天底下最没用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