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诉衷肠44(1 / 2)

这几日连番打斗实在太过耗神,故而李梦生简单洗漱过后回到自己前世旧居的卧榻上,行过周天后又静坐了两刻钟,随后便入了眠,一夜无梦。

待他睁开眼,窗外茅山秘境的天空已然泛起亮光,彰示清晨的到来。他起身,发现无论是床上还是地下都并无痕迹,心下不禁生出一丝疑虑。

他难道一夜没睡?

他踏出房门,看到屈胖三竟还和昨晚一样,埋首于浩如烟海的古籍之中,有些是此处他的藏书,还有些他则没见过。李梦生走到他身边,这家伙竟还浑然不觉的正在写写画画。

李梦生抬手挑了挑灯芯,所幸这灯经过他的改造是长明的,不然这一晚下来油早烧尽了。

屈胖三察觉了动静,微微侧头,手中依旧在奋笔疾书,“你去睡你的吧,不用管我。”

“已经天亮了。”李梦生平静的道。

啊?屈胖三抬起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外面确实已经蒙蒙亮了。

好嘛,干了通宵。屈胖三揉揉发干的眼睛,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疲倦感后知后觉的涌了上来。

李梦生侧身到他旁边,去看桌面上庞大如网般凌乱交织的阵法符文,以及用细小的毛笔字写下的,勉强可以辩识的笔记。

他并非对阵法之道一无所知,此时心下已然有了自己的判断。屈胖三瞧他只是端详却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道。

“目前只谋划出了雏形,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推敲,这工程小不了,最近可是有的忙了。”

屈胖三举起手中的细毛笔,点了点纸面上被勾勒出的巨大的,九边形的框架。已经接近圆的图形的每个角上都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显然这些才是要花费诸多心思的重点。

李梦生“嗯”了一声,没发表什么意见。

屈胖三笑了,仰脸看向他,“怎么,还在生气?”

这家伙挤眉弄眼的,似乎想通过卖乖博好感。李梦生目光依旧没离开纸面,只是道了一声没有。

屈胖三靠上椅背,转起手中沾满墨迹的毛笔,一双眉毛却拧了起来。

“哎,你也别多想了,我和你说实话吧。昨天我和陈志程交流的时候,旁敲侧击的提了一点你的状况,没暴露你的存在。然后他和我说……”

“他也曾见过甘十三,和你一样的形式。”

李梦生睁大了眼睛,甘墨居然也曾找过志程?

“我说了你也别不爱听,他的境界比你目前要高很多,故而甘墨和他说的东西也更多。他将这些对话以隐文的形式记录下来,交予了我。”

“他说了什么?”

李梦生现在是真有点好奇了。那次与甘墨的梦中一叙,如今再回忆起,方才发觉记忆已然变得模糊不清,真假难辨起来。

他还记得内容,只是无法判断是否有遗失细节,歪曲语义,恐怕屈胖三也差不多。

屈胖三叹了口气,他夜里除了研究布阵之法外,便是琢磨黑手双城给的信息。结果愈琢磨,那些不好的猜测便被印证的愈彻底。

他艰难的开口缓缓道,“他提到这样的空间歪曲,往往通往相同的一些地方,而他则需要找到其中最核心的所在。然后通过一位借他之手重返世间的高人的力量,去打开通往歪曲根源的路,以寻求破解之法。”

听完他的描述,李梦生深吸了一口气。并非对内容震惊,只是他感觉他的记忆突然清晰了许多。那些被掩埋的细节此时如朝时曙光般浮现而出。

“让世间尽量少一些牺牲吧。也或许破解之法,需入此间才能寻得也说不定。”

甘墨平静如水的面容浮现而出,诸多话语又快又乱的席卷过他脑海,最终只余一双黑黝黝的眼,与一声悠长的叹息。

李梦生不知自己恍神了多久。良久,他缓缓道。

“我大概,就是那个人。”

闻言,屈胖三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把笔放在笔架上,托起腮深深的看向眼前的人。

看他这个神色,李梦生心下了然了七八分。他看回面前少年郎严峻的面容,缓缓道,“如此一来,我倒是那个必须去的人了。”

屈胖三脸色黑的不行,但许是顾忌着什么,终究没有发作,只是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死而复生,违背常理。而他将你自幽府拉回,必然是存了布置的,而这份布置,目前看来就是要破解这个仙境了。”他抬手指向李梦生的胸口,方才使后者忆起自己体内的一缕真龙精魂。

一切得来轻易的东西,往往藏着某种陷阱,需得谨慎辨识。若抉择不慎,等着的便是万丈深渊——这个道理,他在第一世的时候便明白了。

他并不想以恶意揣度自己曾经最好的兄弟,只是……对方真的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他把老杂毛拉回来,又希望他去做什么?是否会需要他付出什么代价,还是要他以身破局,不得善终?

如此联想下去,屈胖三只觉得胸口发堵。他抬眼,再一次看向比方才明晰释然不少的李梦生。

“你是怎么想的?”

李梦生看向他,一双眼睛如灯火般明亮,“既然可能有这种使命在,那我自然要去完成。”

不出所料的回答。

很多事在未被摆上台面之前,他往往是不去细想的。郑板桥曾云“难得糊涂”,海外亦有“Ignoranceisbliss(无知是福)”的谚语。他的生命太漫长又太曲折,其中夹杂的恩怨、爱恨、苦痛与失意,他不去想,便也能权当一切都没发生过般,依然保持一颗热忱澄澈的赤子之心。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之际,遥远而磅礴的阴影就会暂时的接近他。流淌不息的泸县川水,有着高高尖顶的西洋建筑,朝气蓬勃的北平校园,鄂北神农架的深山老林,常年阴雾缭绕的邪灵总坛,桩桩件件,皆是百年前的民国旧景。他走过的岁月越长,这些画面越是历久弥新。

他会想起和他练刀的甘十三,一见如故的洛大哥,总是冷脸的老杂毛,深不可测的沈老总,甚至他曾亲手复仇的灭门真凶,设计害死他的隔壁老王,还有曾爱过恨过的诸多他暂时记不起的人,也都有那么几帧镜头。

无论是至交好友,还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如今要么上天飞升,要么入地投胎,这空荡荡的人间竟只剩下他一个老家伙,多少还是有些寂寞的。

当然,除了他眼前这个老杂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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