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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突然觉得达到了心理平衡,原来没有人跟梁泊言熟,这样的话,就不是李昭的问题。梁泊言是一种无法催熟的水果,外表太让人想接近,但放苹果,放香蕉,放进烤箱或者微波炉,都熟不了。

而他又扔不掉,只能把水果放在那里,一直等,等到有一天,或许可以熟一点。

如果中间有过许多错误的催熟方式,他也仍然希望水果可以原谅他。

他是这么自私的人。

李昭打完了钱,等待那位陌生朋友给他的邮箱发来梁幻的档案时,柯以明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他告诉李昭,李昭被举报了。

李昭问:“什么理由?不会又是什么网红编剧不配当评审吧?”

“没事,已经拒绝受理了。”柯以明说,“就是主办那边让我来跟你说一声,问你是不是得罪了人。”

李昭这下好奇了:“什么理由?”

“说你是蜥蜴人,你写剧本是作为奸细来毒害人类,这次选剧本也是专门挑同类的剧本。”柯以明说得都满头黑线,“还说有录音为证,妈的神经病吧。”

“……”李昭思索片刻,开始提前给自己找补,“糟了,那天这神经病还给我来了电话,问他的优秀剧本为什么被淘汰,我怀疑就是那时候被他录了音,说不定还拿去AI生成别的话了。”

“没事,没人会信的。”柯以明安慰他,“不过我到网上搜了搜,还真有很多人信这种阴谋论的,全都特别神神叨叨,跟信了邪教一样。我还问为什么会信这玩意儿,有个人回我,说因为我没有见识过超自然的力量。只要见过了什么什么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就会陷入对人类命运的担忧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一派胡言。”李昭觉得自己非常有资格说这话,“见识过超自然力量就很了不起吗,还关心人类命运,就算外星人来了蜥蜴人来了,也不会涨工资。”

柯以明总感觉李昭这通话哪里不对,再想想李昭前些日子,让他帮忙找的种种术士,试探着问:“李哥,你……也见过超自然的力量吗?”

李昭说:“那不重要。”

那就是承认遇到过了,只是觉得不重要。

但柯以明并不这么认为,他甚至觉得挺重要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觉得自己事业并不算特别成功,手里的钞票也实在太少,其实在困顿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去算过命,去雍和宫烧过香。而面对见识过超自然现象的李昭,他需要李哥给他指导前路。

“李哥,我该去拜什么神,才能像你这么young and rich?”柯以明问。

李昭皱起眉:“不要拜神,自己努力写剧本,我也是自己努力得来的。”

柯以明说:“光努力是不一定成功的,李哥你才多大啊,身家就超过很多人了。说不定是超自然力量发挥的功效呢?是泰国小鬼还是仁波切?”

李昭并不喜欢把成功归结于运气,但柯以明这么说出口,他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圈子里有多少失败者,有多少带着傲气和才气进来,却被打击得毫无翻身之地的。他实在是个运气太好,却要假装不知道不承认的人。

李昭说:“我这里没神能拜,你去拜蜥蜴人吧。”

头发越来越长了。已经快到肩部的位置,不管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梁泊言是想直接剪掉的,随手拿了把剪刀,抓住多出来的那截头发,就打算剪下去。

陈思牧却眼疾手快,将剪刀抢了下来,还大骂梁泊言一顿,让他注意点形象,再怎么也该去理发店搞搞空气感蓬松长发。

“没钱。”梁泊言说,“每次演出才分我几个子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酒吧一直是按最开始定的价格给的,到现在人越来越多,也没有考虑给他们涨演出费,几个人一分,就更少了。再加上其他人都是大学生,平时要上课,一周顶多也就两三晚能来,这么一算,酬劳只够梁泊言吃饭。

再说陈思牧也不知道哪里找的理发店,与物美价廉毫不沾边,去一趟等于割肉,对于现在的梁泊言来说,完全没有必要。

“怎么就没有必要了?”陈思牧反驳,“我们还要去外地演出呢,到时候你就带着你狗啃的头发去见观众啊?”

“等等!”梁泊言听迷糊了,“我们去外地演什么?”

“音乐节啊,虽然是把我们排在下午,是个旅游景区为了推广旅游搞的。”陈思牧嚼着口香糖,“哦对了,你得把身份证发我,他们要报批演出名单。”

“你们不上课吗?”梁泊言还在问傻问题,闹得其他人都笑出来了。

“是你不上课。”陈思牧敲他的头,“不上课就是不行,暑假了啊!老子前段时间熬夜复习一天最多考三科,累死我了。”

趁着许奕将他们的新歌制作完成,全部上传到了网易云,也趁着可以放肆出行的暑假,全国各种大大小小捞钱音乐节开花,有这种机会去外地免费旅游,陈思牧想不通为什么不占这个便宜。

但James不愿意。

“我不去。”梁泊言说,“你们自己去吧。”

陈思牧一愣:“你是不是嫌哥们儿没跟你商量通知晚了?其实他们昨天才打的电话。”

“你什么时候来通知都是一样的。”梁泊言耐心解释,“我都不会参加。”

“我明白了,你是不想蹭这一波靠翻唱起来的热度?”陈思牧仍然在自作聪明,“害,想这么多干啥呢,蹭了就蹭了,只要我们一直有原创……哪天就大红大紫了。你知道现在那些红的乐队一场多少钱吗,五十万!”

梁泊言非常平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什么情绪,但骤然间让正在兴奋的陈思牧冷静下来,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在被一个大得多的长辈审视。

“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也没有认真听进去。”梁泊言说,“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没有想要这些,如果你想要,你可以换个主唱。”

他从高凳上站起来,对面前的人视若无物走过去,正好他也没什么乐器,手机一拿,马上就可以离开。

“我们可能理念有点不合。”梁泊言说,“我先回去了。你们……如果想招新主唱的话,不用通知我。”

陈思牧目瞪口呆看梁泊言一步步消失,都没有想到自己还能阻拦,傻愣在原地,半天才想起来,带着点被老师训斥完的委屈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梁泊言装了半天的逼,一出酒吧,外面热得跟蒸笼似的,梁泊言赶紧去买了杯最便宜的柠檬水,让店员姐姐多加冰,往死里加。店员笑着说:“你们这些男生就是怕热,我们店里那几个也是,我都冷得要加外套了,那几个男的还一直嚷嚷着热。”

只是在日光下走了一段路,汗水就浸湿了后背的梁泊言对此深表赞同:“就是很热,北京这鬼天气,我都想换个地方去避暑。”

比如,跟着乐队去某个冬暖夏凉的旅游胜地参加音乐节,就唱那么几首歌,剩下的时间都可以去玩,还不会被暴晒。除了需要提供身份证件,进行演出人员的报批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问题就他妈卡在这儿了,他没有证件可以拿去申报,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么个破乐队还能从街边进酒吧。现在被架在这里,看来除了跑,没别的办法了。

为了避免被追着问原因,梁泊言不得不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来震慑住那几个大学生,让他们连为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就要去自我反省怎么得罪了James。

“姐,你们奶茶店一个月工资多少啊?”梁泊言突然问。

“五千,交完五险一金四千多吧。”店员回答。

“摇奶茶也要交五险一金吗?”梁泊言问。

“那肯定啊!兼职的不用,但很多兼职的没做几天就跑了,还有人借着兼职来偷配方的,我们老板现在都不招了。”

“兼职需要证件吗?”梁泊言又问。

“要啊,不然万一遇到个逃犯怎么办。”店员开玩笑,“现在哪里不要证件,你是逃犯啊?”

梁泊言当然不是逃犯,但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被李昭以外的一众人等怀疑是逃犯了。他是一直想顺其自然的,但现在船泊浅滩,眼看就要动弹不得。

也不知道,如果真拿出证件来,那些人是什么反应。毕竟个个都说像,但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就是梁泊言。他被拉去打的耳洞已经愈合了,在路边小店买了许多便宜的耳钉换着戴,再加上长发和穿着,好像越来越像一个00后亚逼,可惜没钱纹身,不然就更像了。新认识的人没发觉,旧友也同样没意识到,像那个金明曳,至今还在问他哥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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