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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着唱着,这个乐队自己都没劲了,反正也没几个观众,索性停下来开始吵架。

“真不错,咱们现在这样,乐队的夏天是别想了,乐队的冬天妥妥的。”

“大哥我都说了我不行了,你们非要赶鸭子上架,缺主唱也不能缺到这种程度啊。”主唱也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你们另谋高就吧,以后饭局叫我,演出就别了。”

“那我只知道你是音乐学院肄业,心想起码还学了两年,谁知道肄业真有肄业的原因啊。”

“我他妈学的是音乐史,艺术理论懂吗!连艺考都不参加,只看高考分数的。我是那种在台下点评你们的乐评人。”主唱为自己的专业捍卫尊严。

主要负责吵架的是那位鼓手,本来就不高兴,一抬眼,发现梁泊言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充满戾气地瞪回去,呛道:“哥们儿干哈呢,搁这儿看免费猴戏是吧?边儿去行吗?”

梁泊言已经用手机扫码,关注了他们的抖音号,问:“我看你们这简介上写着诚招主唱啊,给钱吗?”

“给个屁,有收入就平均分,没钱拉倒。”

“签合同吗?要身份证吗?”梁泊言还接着问。

“签个屁,公司都没有。”

“真的要上《乐队的夏天》吗?那好像就得签合同的。”

“上个鬼啊,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把马东给我找来上节目啊?哥几个大学玩玩而已,你他妈还想挺多。”

“那,”梁泊言淡定地说,“麦克风借一下。”

乐队的原创歌曲,他自然没有那么快就学会,但好在街头卖艺,一些经典曲目还是会的。梁泊言试了几首,都颇为得心应手,相比较全民k歌里的伴奏带,带着乐队唱歌,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尤其是到最后,他兴致起来了,索性还唱了首自己以前的歌,行色匆匆的路人突然驻足,在衣服口袋里掏了半天,翻出零钱,蹲下放在吉他盒里。

看年纪,也是年近不惑的中年人,也曾经历过没有手机支付的时代,身上总是自备着一些零钱。

放下话筒,乐队的态度已经大变,恨不得马上让他入伙。但梁泊言说:“不过,我怕跟你们有代沟。”

“啥啊,我们最大的也就二十三,能比你大几岁啊。”鼓手强调着自己乐队的青春洋溢,“你哪个学校的啊,周末方便出来不?”

“我时间应该比你充裕,随时都可以咯。”梁泊言笑嘻嘻的,“只要我家长不反对。”

毕竟刚准备多聊几句,就发现“家长”已经出现在了几米外的地方,而且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

一边走回去,李昭一边就问:“你周末要跟那人出去?”

“他们主唱唱歌太难听了,我帮忙缓解一下噪音污染。”梁泊言说,“不然大编剧你天天出去戏剧节电影节,我也没事能做啊。”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事情,比如梁幻的往事,依然还有许多没搞明白的地方,迷雾重重。但梁泊言的特长毕竟不是当侦探,他总要找点自己的事情来做。

尤其是今晚,听到ai都能在直播间高歌,更让梁泊言有些收到刺激,上天让他回到以前的身体,最佳状态的嗓子,再加上靠着年岁积累出来的唱商,他理应是该去唱歌的。即便再过不久,歌手就能被取代,一切唱法都能被模仿,但既然还活着,他就总是要唱下去。

“你才出去最多两个小时,”李昭说,“就已经跟人发展到约着出去组乐队了。”

梁泊言有极强的交际能力这一点,他以前与梁泊言不住在一起,只是隐约感觉,现在才切身体会。

在香港滞留的时候,能被调酒师收留在家;陈启志好歹也算个大公司高管,三言两语下来,就能答应梁泊言的请托;打开微信一看,隔壁楼的邻居已经将钢琴都送到了他家。——还有此时此刻,刚认识的乐队都在邀请梁泊言加入。

李昭曾经看过网上的看相大师分析,说梁泊言的眼型是典型的桃花眼,要注意招惹烂桃花。李昭把自己的眼睛图片截下来,用小号贴在评论里,问这又是什么眼睛,兴许因为没给钱,大师没理会,只有一个路人回复:“你好,这就是普通双眼皮。”

“这种人多好打交道,”梁泊言说,“都是以前练出来的。我在酒吧唱歌的时候,二十年前的夜店,那叫一个乱,什么突发情况都有。唱着唱着往我身上丢钱是最好的,有的丢瓜子花生。还有一次,有个客人在吧台看到了蟑螂,吓得跳起来,把蟑螂扔我身上了。”

蟑螂的触须从梁泊言脸上滑落,他定了定神,向客人讲sorry,怪酒吧没打扫好卫生吓到人。

李昭的脚步停住,梁泊言回头看他:“怎么了?”

“你从来没有跟我讲过这些。”李昭说。

梁泊言是那么地耀眼,应该是他所看到的那样,到哪里都受欢迎的。

以前的确没有讲过,这一点,梁泊言本人更清楚。

他以前比李昭大那么两岁,论进入社会更要早上好几年,他更乐意去扮演一个游刃有余的成年人,李昭不需要知道他的那些经验从何处取得。

但他现在身体和心灵似乎同步变得幼稚,不仅要说,还要多加一句讽刺。

“是没讲啊。”梁泊言语气很轻,“就像你也没关心过一样。”

第26章

李昭本身今天回来就气不顺,原本按照既往的惯例,他会把这种不高兴持续下去,梁泊言则会安抚几句,说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这么过去了。

但梁泊言突然这么来一句,让李昭一下愣住,他原本是可以反驳的,他可以说,是梁泊言避而不谈,是梁泊言自己没有讲过。他从来没有不关心梁泊言,反而是梁泊言从来没有把他纳入到人生里去。

但迎着路旁的灯光,风吹起来,梁泊言上半身宽大的T恤也随之鼓起,从肩到腰的纤细轮廓,在风里一览无余。很容易让人忘记他的实际年龄,只是这个燥热夜晚里的平常青少年。

就在恍惚间的这一刹那,梁泊言已经恢复了正常,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李昭说:“好久没熬过夜了,我想吃夜宵。”

“吃什么?”李昭问。

“小龙虾烤串都行。”梁泊言还真选起来了,“再来两瓶汽水。”

“我去簋街给你打包算了。”李昭语气凉凉的,“大半夜吃这么多油腻的,明天小心拉肚子。”

梁泊言却依旧随便找了家大排档坐下来,不仅点了这些油腻的夜宵,还加上了一碟毛豆花生。

“我不会啊,怎么吃点夜宵就拉肚子。”梁泊言说,“你不行啊?那你吃点清淡的咯。”

李昭开始后悔,一开始梁泊言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就该让梁泊言马上滚去睡觉。而不是提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导致自己也跟着掉坑里。他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坐在桌边,胳膊支撑着下巴,尽力不睡着。大排档的桌子擦过以后还是油腻腻的,李昭又抽了一张纸巾垫着。

梁泊言习惯先把小龙虾全部剥完再吃,一抬头,李昭眼睛都闭上了,下巴往下点着。

“这么困啊。”梁泊言自言自语,“早知道让你先回去了。”

“哥们儿你这烤串还吃得完吗,一个人吃这么多。”旁边桌的人说,“吃得完吗?分我们点算了。”

梁泊言正想着是谁比他还不要脸,扭过脸就看到了刚刚还打过照面的乐队成员,除了那位五音不全的前主唱已经溜走,其他人都还在。

“你刚咋走得这么快。”又是鼓手主动开腔抱怨,“一说家里人来了就跑了,联系方式都没加,我们还寻思去哪儿找你呢。”

梁泊言其实刚刚也想起来了,但他本来就没当个正事,大不了改天再出来看看乐队还在不在。但既然撞上了,也要浅浅表达一下歉意。梁泊言便把肯定也吃不完的夜宵推过去:“请你们吃。”

又把手机拿出来,互相加了个微信,鼓手说回头就把他拉进群里。

李昭一直没说话,梁泊言想,看来真睡着了。其实没有他在旁边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对于梁泊言来说,还是少了几分乐趣的。

但一个大活人坐在旁边,哪怕不说话,还是会让人注意到。鼓手似乎词汇单一,只要是个男的,他就只有一个称呼,也没什么礼貌,冲着李昭就吆喝:“嘿,哥们儿,咋这么困呢。醒醒!”

李昭本来也没彻底睡过去,在高分贝的骚扰之下,眼皮缓缓抬了起来,很不耐烦地看了鼓手一眼。他认得出来,这是梁泊言交的新朋友,实在没有什么交流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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