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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种手法,它在很多年前就对谢景用过了。

经过漫长的沉默后,谢景终于开口。

“如果我留下,你也不会让他离开。”他一语道破了主神的谎言,“我希望是他能够脱离迷失状态,回到现世中去,但这也是两个愿望。”

把大象关进冰箱要几步?流传的正确答案是打开冰箱,把大象塞进去,关上冰箱。

但这真的就是所谓的正确答案吗?

出题人完全可以将其中的步骤无限地拆分、细化,就算主神答应了他的愿望,让穆山显脱离了迷失状态,也允诺谢景会放他回现世,难道就没有别的空子可以钻吗?它大可以推托,让穆山显成为新的排行榜榜首后才能实现,而这其中,能够动手脚的机会太多太多了。解题的钥匙始终握在对方手里,他们永远只能处在被动的下位。

主神根本不是什么神,只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所谓的二选一只是一道障眼法,从一开始,它就没打算实现谢景的愿望,也没打算放他们离开。

“我没说不是啊。”主神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自己都已经说了,这是两个愿望。我也说过了,人不可以太贪心,我只能实现你一个——”

“所以,我要用这个愿望和你打一个赌。”

话音落下,主神微微一怔。

穆山显很快反应了过来,主神口中那些零碎的信息在他脑海中闪回,最后串联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确认,谢景的确留了一条退路,但同时,这也是一场豪赌。

“……什么赌?”主神些微警惕。

谢景挑眉,“你听说过囚徒困境吗?”

两个共谋犯罪的嫌犯同时被警方抓住,分别关在不同的屋子里进行审讯。如果两个人都保持沉默,那么都要判刑一年;如果其中一个告发另一个,那么告发者无罪释放,被揭发的罪犯会判刑十年;如果两人互相告发,那么都被判八年。

“从个人的角度来考虑,如果对方沉默,告发对方能让我无罪,那么我当然选择告发;如果对方同样地选择告发我,那么沉默的十年刑期和告发的八年刑期,我也应该选择更优的告发。”

他和穆山显,显然就是这场困境里的囚徒A和B。

“哦?你想和我赌这个?”主神很快起了兴趣,“别忘了,从一开始你选择的就是‘沉默’,也就是说,现在只剩下他背叛和不背叛这两种可能性,二分之一的概率……太无聊了。”

单从概率上看,这是谢景以小博大的成果,他本来就是要输的,但现在却给了他一半的可能性。对主神来说赢了也不赚,又何必呢?

“无聊么?”谢景笑了笑,“可我赌的不是他沉默,相反,我赌他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一定会选择‘告发’。”

四周一片寂静。

尽管已经预测到了结果,但真正听到答案时,穆山显一瞬间的头晕目眩。

这是一步险得不能再险的棋,几乎压上了他的所有。谢景舍弃了100%生还的概率,进入一个完全没有主动权的赌局,赌的却是他自己的“死”。

主神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语气微怪,“你应该知道,概率不一定是50%吧?”

穆山显不一定会越过他成为新的榜首,也不一定不再迷失,他们在理论上把可能性压缩到了50%。但前提是,穆山显得拿到这张入场券。

谢景赌的不是二分之一的选项,他是在无数选项分支中,倾尽所有筹码买下了唯一的一注。

谢景把解题的关键还有无条件的信任和了解,全都砸在了穆山显身上。

这一注,是彩票头奖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你敢赌么?”谢景只重复了这一句。

这话任谁听了都会被激发出血性,更何况是稳操胜券的主神。此时,它的目标已经不再是单单折磨眼前这个凡人了,它找到了新的乐趣。

“我怎么不敢赌?”主神弯起眼角,阴恻恻道,“我要你拿你的灵魂当赌注,就现在。”

“可以。”谢景回答得很干脆,“如果你输了,你必须放我们走,无论消耗多少愿望。”

他的爽快反而给这场赌局增添了一番乐趣性。

谢景完全抓住了主神的心理弱点,主神恶劣,冷血,但在这浩大的空间里又时常觉得枯燥,盼望着出一点乐子好给它无聊的生活增添几分血色,眼前这两个囚徒就是它最好最新鲜的玩具。

而穆山显也没有让他失望,即便不靠主神,穆山显也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将自己从迷失边缘拉了回来,一路厮杀拼搏,最后来到了主神的面前。

他和主神的赌局,谢景确实输了。

但他又没有输。

穆山显从没让他输。

“嘀、嘀、嘀——”

极大的窒息感瞬间包裹了他,穆山显一声猛烈地咳嗽,像吐出了肝胆一般咳得剧烈,胸口、鼻腔泛起巨大的疼痛。

“槐哥!槐哥!快去叫医生!”

“哥,哥!看得见我吗?呼吸!呼吸!”

“护士、护士你先看看,这怎么喘不上气了?”

“家属让一让,先出去两个,别都挡在这儿!”

似乎有人冲了过来,按住了他的手臂。穆山显耳边嗡嗡作响,失重和失明的不安全感双重包围着,周围顿时一片兵荒马乱,语速都很快,根本听不清。有人扒开了他的眼皮,用细小的手电照着他的瞳孔,大声地说着什么。

穆山显什么都听不见。

他只看到一片浓重的白,许多人围在他身旁。

那一刻,尖锐的记忆重重地扎进了他的脑海里,疼得他手臂无法抑制地抖动起来。意识渐渐清醒的那一瞬间,他连脸都没看清楚,一把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人的胳膊。

“啊、啊——”

那场梦终究还是美化了太多,许久没有说话,穆山显声带像报废的轮胎一样,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死死地抓住身边的人,额头上爆出几根青筋,因为过度用力五官看着甚至有些许狰狞。

“啊……啊!!”

他发出粗重地喘息声,嘶吼着、喊叫着,然而没有一个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他的眼前一时黑一时白,像坏掉的电视屏,他奋力地想要坐起身,却听到医生严厉的声音和一阵慌乱的尖叫。

谁也不知道躺了两年多的病人哪里来的力气,差点砸掉一旁的器械车,穆远川和祝彰几个人按着他,穆曼安在一旁止不住地痛哭,几乎要晕厥过去。

慌乱中,护士眼疾手快按着病人、给扎了一针安定,几个大男人硬生生压了好几分钟,折腾出了一身热汗,穆山显才慢慢静了下来。

因为他暂时呼吸不上来,护士给他装了氧气瓶。

期间,医生压低声音对穆曼安他们道:“病人情绪比较激动,毕竟昏迷了这么久,外界的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刺激到他。你们作为家属,是他最坚强的后盾,现在一定要冷静下来。”

“病人的脑部受过伤,有些事故造成的小血块是无法通过手术取出的,只能等待自然消除。但也消得比较慢的,这个过程中可能会压迫到一些神经,比如视觉神经,这段时间看东西不太分清,或者是记忆神经,造成了短暂的失忆。家属这段时间要多观察病人的情况……”

穆曼安半是喜悦半是忧心地认真听着医生的嘱咐,忽然感觉到手腕被什么碰了碰。低头一看,原来是穆山显的手没有收回去,用指尖搭着轻轻地碰了下她的手背。

穆山显半垂着眼,脸色苍白,瞳孔还有些涣散,找不到焦点,但看上去像有话要说。

穆曼安赶紧弯下腰去,仔细听。

穆山显张了张唇,他躺了太久,仿佛舌头又重新安过一次,找不到准确安放的位置。过了好一阵,他才用模糊的声音发出了一个音节。

……妈。

仅仅一个字,穆曼安眼泪瞬间落了下去。

“哎。”她握紧他的胳膊,哽咽得不像样子,“妈在,妈在,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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