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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来接我啦,我走了。”谢景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笑眯眯地转过脸来,“对了,我不喜欢分手了还做朋友,我的电话号码麻烦你删一下啦,拜拜!”

他语调那么天真,却说着残忍冷酷的话。

路知泽还沉浸在他方才说的那些之中,等到回过神来,谢景已经轻快地钻上了他哥的车。

只留下他一个人,失魂落魄。

谢景刚一上车,弯起的唇角就落了下去,面无表情地拧开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

穆山显静静地看着,等他喝完,才去拨开他额前挡眼的碎发。

“怎么了?气鼓鼓的?”

他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谢景为什么临时变卦不愿赴约,但偏偏要不知情地问。

说到底,就是想听谢景亲口说出的答案。

车内只开了一盏很暗很暗的灯,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身影。可是谢景把脸转过来的时候,穆山显还是清晰地看到了他眼里的泪。

他忽然一把抱住穆山显,抱得那样紧,却又那样轻。他的肩膀和身体像一只被风吹动的昆虫,抖得厉害,可又无论如何也不离开栖息地。

“哥……”他趴在穆山显肩头,呜呜地喊着,像是很委屈的孩子一样,委屈到极致的时候,看到大人过来,反而是说不出话的。

穆山显环着他,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他一下一下地抚摸、顺着谢景单薄的背。

“哥在,哥在。”他低声说。

车内昏暗,穆山显关掉了最后的灯,谢景像应激的小猫一样使劲往他肩窝和怀里钻,几乎快跌到驾驶座了。他环着那截清瘦的腰,稳稳当当地搂着,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擦掉谢景的泪。

谢景的眼泪把他的衬衫领口都打湿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抽抽噎噎地说:“……谈恋爱一点都不好玩儿。”

这过于稚气的发言,穆山显差点笑了,但想到他哭得这么伤心,还是忍了下去。

“我再也不想谈恋爱了。”他闷声闷气地说着,“哥,你也不要谈了,好不好?”

他的人生最多也就活个三十来年,能过四十大寿那都可以烧高香了。和哥哥相处的时间已经占据了他现有人生的二分之一还有余,他害怕失去、也不想再失去了。

谢景抬起头,那双眼睛里还盛着些许湿润的水迹。穆山显也曾在一个竹林深夜看过一双含泪的多情的眼,可是却又很快失去。

他轻轻按住谢景的肩,指尖微微颤抖。

“哥不会走。”他声音很轻,不知道在和谢景说,还是在和自己说,“别怕,哥不会走。”

当天晚上,谢景睡在了哥哥的房间。

穆山显没把他抱回他自己的卧室,也没再说“这么大了还要跟哥哥睡”这种话,落地窗的纱帘遮掩着,透过蓝色的遮光帘,落下深蓝混银白的光。空调调在合适的温度,谢景安安静静地睡在正中央,盖着他的被子,半张脸陷进枕头里。

枕头套上还有浅浅的泪痕。

穆山显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绸缎一般柔软的发从他指尖滑过,缠绵着。

嗡嗡、嗡嗡——

他抬起眼眸,床单上散落的手机忽然亮起了微光,荧弱的蓝色偏光,嗡嗡地,像蜜蜂一样,一阵一阵地响。

是路知泽的电话。

“宿主,要不要……”

017的声音久违地在耳畔响起。

穆山显淡淡道:“我自己来处理。”

017顿了顿,“明白了。”

宿主是一年前进入这个世界的,在此之前,它从未想过宿主会在一个世界里逗留这么久,全然不像他的风格。

传送到这里的第一天,穆山显就禁用了系统的所有功能,只保留着健康和医疗系统。017也不能再向以前那样随时随地地和宿主沟通、聊天,他们交流的次数很少,宿主也从未要求过检查、治疗谢景的先天性心脏病,而是以正常人类的治疗水平去照顾着谢景,就好像放弃了一切光环,回到最初一般。

但是怎么可能回到最初呢?

他们生活在主神空间,不管做再多的努力,都只是镜花水月而已。

穆山显起身,去客厅的阳台回拨了电话。

只是,用的是他自己的手机。

穆山显再次回来时,走路和开关门的声音还是惊醒了谢景,他从床上爬起来,眼睛都没睁开,穆山显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脸。

哥的手是凉的。

“你出去了吗?”他迷迷糊糊地问。

“渴了,去烧了点水。”

谢景点点头,也不怀疑,重新藏回被窝里。

穆山显坐在床沿上看着他,刚要去拿谢景的手机,谢景忽然翻了个身,转过来。

“哥。”他眼睛还是朦胧的,大略地朝向穆山显的地方,用微微沙哑的嗓音说,“我也不会走,不会离开你的,你不要怕。”

那声音,其实有些接近于呓语了。

穆山显还是没能抑制住冲动,俯下身,在他发间落下一个吻。

“哥知道。”他低声说,“睡吧。”

谢景听到他的回应,才安心地歪过头去,彻底睡着了。

这一晚过去,他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路知泽从来没出现过。

周六,谢景又贪睡不起,穆山显这次却没再陪他一起赖床,洗漱锻炼整理完,看到谢景还没醒,穆山显只能把被子掀了,但又怕他冻感冒,只能掀一半,把人挖了出来换衣服。

“别睡了。”穆山显拉着他的两条胳膊,把他的小恐龙睡衣从脑袋处脱了下来,他一收手,谢景就又仰头倒了下去,露出平平板板的一截上半身。

……看得他头疼。

“宝贝,别睡了。”穆山显拍拍他的脸,“今天要去体检,咱们得早点去,不然吃了早饭,你就得挨饿到下午,顶着大太阳出门,快起来。”

谢景翻了个身,抱住他哥的胳膊,眼睛迷离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清醒之后才揉了揉。

“那咱们中午吃什么呀?”他含糊地问。

“早饭还没吃呢,就想着午饭了?”穆山显道,“快起来,忙完了我还要去趟公司。”

谢景看着任性,但是在他哥哥的事情上一直都很有分寸,闻言,他努力地睁开眼睛。

“那快点起来吧。”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

每隔一段时间,穆山显都会带谢景去做一次检查,主治医生是谢景小时候他父母为他安排的,当年那个医生还只是个副主任医师,现在已经是省厅级别的专家了。

尽管也曾经有相熟的朋友建议他往国外看看,但不知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来没有尝试过。

刚一进门,谢景就自动自觉地坐到患者椅上,乖乖地叫人,“陈医生。”

陈医生刚接收他的病历时,还不到三十岁,很年轻,一晃十多年过去,他已经迈入了中年。

“来,小景,吃颗糖。”陈医生还像他小时候那样,从抽屉的糖盒里拿出一颗递给他,和蔼地道,“最近怎么样呀?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穆山显提前开了检查的单子,现在是已经做好了检查过来的,陈医生也已经拿到了手术结果,却不忙着说病情发展如何,只例行问候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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