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1 / 2)

此前谢景一直觉得宸王与他虽然处在利益对立面,但彼此都是以大局为重。可如果宸王今日起了反叛之心,那他此刻留在这儿,就只是瓮中捉鳖罢了。

他不再犹豫,指腹在地上抹了两把,把脸涂黑后,悄摸声地闪躲进一旁的丛林里。

那队长道:“说起来,我刚才好像确实感觉有个人挺可疑。”

穆山显微微拧眉,“长什么模样?”

“这,就……挺普通的。”队长实际上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只是凭借感觉这么说,“他一直在摸刺客的尸体,我起先还以为他是在偷懒,就过去打了一鞭子,他也不回嘴,背着尸体就走了。”

直到此刻,他才隐隐回过味来。

长相普通,穆山显想,那应该不是了。

更何况,谢景身体弱,今夜局势混乱,外出时总得要带着一两个侍卫护着才安全。

下属也道:“殿下,此人也着实古怪,为何在此处偷偷摸尸?难道说其实是在检查活口?”

他话还没说完,林中微弱的窸窸窣窣声忽然引起了穆山显的注意,几人对视一眼,穆山显提剑反身上马,下属刚想追过去,就已经消失了踪影。

谢景猫着腰在林中快速穿过,尽可能地把自己的脸涂脏,但他实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警觉,片刻之间就追了上来。那马蹄声近在咫尺,一道银光闪过,谢景狼狈地侧身躲开,林中视线昏暗难以看清,他勉强和对方对了几招。

穆山显没有收着力,但第一下下去后,他发觉这刺客虽然进退有术,但力道却不足,和之前的刺客明显不同。他有心留个活口,便收了两分力气,拧住了对方的肩膀——

这一掌下去,谢景感觉肩胛骨都快要被拧碎,差点痛得叫出声。那人力道极其之大,谢景佩的是一柄短剑,更灵活,他反手刺去的瞬间,对方迅速出剑,两道剑相对时,肩上的温度延迟着印进皮肤,他才惊觉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锵——!!

猛地一击嗡鸣,谢景被震得站立不住、后退几步、撞在身后的树上,剑也飞了出去。他整条手臂都震得发麻,软绵绵地垂在身侧。

一道银色的光从他衣襟中飞出,四周昏暗得连树叶的叶片都难以看清,穆山显一剑挡开,那是本能保护自我的反应,是收不住的,那东西触碰到刀锋后裂开,顺着重力掉落在地上。

他蹲下身,才发觉那是两片面具。

银白色的,雕刻的神兽有些丑陋,却是赐福辟邪的好寓意。如今虽然裂成两半,但掉在地上时还勉强能拼凑出原来的形状。

……那是喜公子的面具。

是他曾经日夜佩戴过的面具,真正的那一面现在还锁在系统仓库里,这世界上见过那张面具的,除了他就只剩下一个人。

唯一一个人。

他抬起头,两道无数次擦肩而过的目光终于在今夜的空中完成了第一次的交汇。

风声掩盖了所有将吐未吐的话语,只剩下沉默的对望。树木灌丛很密,月光难以渗透进来,只剩下微弱的树叶反光,幽幽地照在心上。

穆山显松开剑,擦掉了谢景脸上沾着的泥土。他还是没有完全看清对方的脸,但是能从指腹传来的触感感受到了谢景的温度。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慌乱是什么滋味。

慌乱到,他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谢景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起那只软掉的手,手心盖在了穆山显的脸上,穆山显没有动,他知道谢景是在模拟他带上面具的模样。没过多久,谢景的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抚了上来,抚摸他的下巴,抚摸那张他亲吻过的唇。他不敢相信,于是抚摸了很多遍。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月色充盈、幽暗清冷的夜晚,此后他们相见,都是隔着一道面具。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喜公子摘下面具时是什么模样,却没想过,真正到了那一天,他还是要通过这一张“面具”去亲手辨认他的面容。

过了许久,他颓然地松开手。

穆山显没有让他完全坠下,他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谢景——”

“我该叫你什么?”谢景喃喃道,“是喜公子,是宸王,还是别的……”

他睁着那双被黑暗笼罩的漂亮的眼睛,穆山显一时间没办法回答他。他们都心知肚明,其实没有别的答案。

那谢景是想知道什么呢?

“……你说啊。”他尾音低落,眼角含着两颗眼泪,用低微的快听不清的声音质问他,“说啊。”

穆山显初遇谢景时,曾经看过他隐忍落泪的模样,一滴一滴滚下来,晶莹得像珍珠,滚烫又动人,只是那时的伤心是为别人。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谢景的眼泪开始只为他而流。

作者有话说:

很重要的掉马剧情,因为不满意,推翻重写了两个版本,来迟了。

感谢在2023-09-27 01:51:28~2023-10-01 01:0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总是很饿啊 45瓶;Dryy素爹 13瓶;亓霁 12瓶;两脚吞金兽 11瓶;SHIWU、邀星河入梦、生鱼安乐 10瓶;银字笙调 6瓶;一枚草戒与七朵白玫瑰 5瓶;不思量、小玉同学ヾ(@^▽^@)ノ、未凉亭、Kiwiruit、Presence、长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对, 说得太迟了。

穆山显沉默片刻,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轻轻抚摸着刚才被他捏到的那片肩。

可是刚碰到,就被谢景条件反射地甩开了。

他的眼泪坠到下颌, 已经被吹冷了, 可是心里却是热的,窝着难压灭的火。

“耍我很好玩, 是吗?宸王殿下?”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冷笑道,“上一刻以宸王的身份进宫, 看我如何心口不一、低三下四地周旋奉承你;转身就变装成另外一个人,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看到什么?”

“我——”

“听到我如何厌恶、憎恨宸王, 明明我才是太子, 可是我得到的只是父皇给予你时顺手从指缝漏下的施舍;明明我已贵为天子、却还要屈辱地尊称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王为兄长。你看着我白日里对你表达恨意、晚上又和仇人共枕而眠是什么滋味?你是存心报复我吗?你说啊!!”

这无疑是在谢景脸上重重地甩了一个巴掌,说到最后, 他都要崩溃了。

穆山显攥紧了手,想抱住他,“谢景——”

“放开!放开!!”

谢景尖锐地叫道, 他重重地推了两下,心中恼恨万分,但越气就越是挣脱不开,情急之下, 他隔着一层衣服、狠狠咬住了眼前人的肩膀。

他没收着力气, 但穆山显一声闷吭都没有。

谢景性格是好,但也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从前就是这样, 看着温顺柔和, 实际上犟得像头小牛,想做什么都随自己的心。从前严正洲想通过他的路子搭上穆山显这条人脉,谢景明知道他会生气,但不该做的事还是不愿做。把他逼得急了,他会亲手斩断自己的退路。

穆山显知道。

他一直知道,只是仗着谢景爱他。

谢景这一口咬下去,可谓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不仅给人家咬了个压印,自己脸也咬麻了。

等发泄完,他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跟着被抽空,只能趴在穆山显肩上,压着声音地流泪。

他发什么脾气,穆山显就都受着。

两人无声无息抱了一会儿,穆山显碰了碰他的肩膀,谢景不那么抗拒后,他才轻轻按了按。

“疼吗?我刚才手重了。”

谢景没说话,耳边只有轻微的啜泣声。

疼肯定是疼的,穆山显下手前是有分寸,但那是对正常人而言,对于谢景又是不同的。

他擦了只火折子,火光幽幽地亮了起来,他借着火光拨开衣领看了眼,肿没肿一时间看不出来,但肩胛骨处已经留下了一处青黑的手印。

他们第一次做的时候,穆山显存着心折腾了谢景很久,也没留下这么重的痕迹。后来到了现在的世界,谢景身体一直不好,他们之间几次床事都格外克制,连吻痕都没留下过。

不知道眼下的这个手掌印要多久才能消。

他看了好一会儿,谢景先不耐烦起来,拍开他的手,又把脸扭了过去。

“把火灭了。”谢景生硬地说。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