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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没有这样“粗糙”的吃法,谢景被香气迷倒了,跃跃欲试。穆山显原先不想给他买,要是吃的太油腻,明天中饭都不想吃了。但是谢景跟个小孩儿一样,眼巴巴地站在摊位门口,老板都看不下去,答应给他做小份,穆山显才掏了银子。

兔肉用八角、料酒和盐巴去过了膻味,口感鲜嫩弹牙,这时候还没开发出麻辣涮的吃法,口味较清淡,谢景只吃了几块,剩下的由穆山显包了圆。

走着走着,也能瞧见街头卖艺的,大冬天的光着膀子喝一口酒,一喷便蔓延出吓人的连绵火花。一旁还有红孩儿扮相的,赤脚走在绳索上,眉头都不动一下。

穆山显不甚感兴趣,但凡是谢景拍手叫好的,他都给了赏金。

国库缺金紧银,可宸王府不缺,他出手阔绰,但凡打赏必是银两,在一片铜板里格外瞩目。那杂耍班子耍得都更卖力了,恨不得使出十八班武艺。

等走到街市一处,游玩的人稀少了许多,隐约听见些许水声。

是晏河。

晏河的水贯穿全城,是从西北一座神山上流淌下来的分支,最后汇聚到这里,变成了一条宽阔的河流,几乎半座城的百姓都要靠它过活。

今夜的晏河倒是分外安静,只有桥下两条小道站着三三两两正在聊天说话的未婚男女。等到上元灯会的时候,这里才会彻彻底底地热闹起来。

他虽然禁了彩灯,但在河中放花灯是不禁止的,这不仅是许愿,也是为了祭奠亲人。

“喜公子,我出宫不早了,是不是……”

谢景说着,扭过头一看,一旁的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他骤然扫过四周,却都不见那人的踪影,心脏猛地一跳。

“喜公子!喜——”

下一刻,他的手腕被人抓住。

穆山显一手提灯,一手握着他,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的,宽大的身影刚刚好把人挡在灯火之后。

“叫什么?”

他低声说着,顺手把灯递到了谢景手里。

谢景惊魂未定,手里的灯没拿稳,穆山显帮他提了一下,他的手还是松的,最后两个人只能握在一起,共提着那盏荷花灯。

“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谢景问。

“我去买了盏灯。”穆山显看向身后的某个方向,“就在那儿。”

谢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阵子,低低地说:“你下次要告诉我。”

其实走之前他和谢景说过,只是当时他在看河对岸的倒影,没有注意。总共也就这几步路,穆山显心想也废不了多少时间,结果刚走回来,就听见谢景在喊他,声音里带着很明显的焦急和慌乱。

那一瞬间,他想到小猫独自在草丛里的时候,又饿又怕,就会发出这种尖细的叫声。

“下次一起去吧。”穆山显道。

谢景点点头,这才慢慢开心起来。

他这会儿才注意到手里的提灯,问:“你买莲花灯做什么?”

除夕虽然也有花灯,但卖的不多,买的也不多,大家都知道,好货要攒在上元节之前出。尤其是这种放河里飘逐的莲花灯,今夜河面的花灯淅淅沥沥,就可以看出,并不是放河灯的时间。

穆山显道:“上元节再放,那么多人,说不定河灯就飘散了。”

他说得也有些道理,只是谢景隐隐约约,觉得并不是这么简单。他母亲就是上元节亡逝的,真到了那一天,放河灯对他来说,反而是一件痛事。

穆山显解下了花灯上系着的绳扣,他取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光照亮了灯壁上写的‘平安喜乐’、‘一世顺遂’两句话。

买灯时,店家问他要不要笔墨自己再写些什么,穆山显看了片刻,最后拒绝了。

若是这两句都不能应验,其他的也都是枉然。

谢景蹲在河边,用火折子的火苗点燃了花灯的芯,一朵漂亮的柔弱的火光自莲花中缓缓绽放着,火焰时而发白、又时而红艳明亮。

穆山显握着他的手,共同将那枚花灯推入水中。

他说得果然不错,今日的晏河无人问津,有风吹过,花灯飘得格外远。在水面上打了个转,就不见了踪影。

谢景站起身,遥遥望了很久。

花灯都是防水防油的材质,能在水面上飘很久也不会沉没,也不知道他们的这盏花灯,最后会落到哪条河流。

等风声也跟着淡了,穆山显才站起来,谢景的目光就像是定向追随一样,紧跟着落在了他身上。他有些好笑,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谢景问:“你要走了吗?”

“你想我走吗?”

谢景没回答。

“那就是不想我走?”

“……”

就在穆山显以为谢景不会给出答案的时候,他忽然说:“你让我觉得熟悉。”

好多次,他都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们前世真的是有情人,所以做起这些事来才格外熟悉。

穆山显道:“我说过,我们前世就相识。”

穆山显确实说过,只是谢景半信半疑。

他哂然一笑,轻叹:“看来不是好结局。”

刚才还没有什么反应的喜公子,却在听到这句话时,忽然扭过脸来,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不要乱说。”他声音很沉。

谢景没有反驳。

穆山显这一句,反正证实了他的猜测是对的。不过是也好,不是也罢。这么多年,他一直没能留得下什么,现在的得到,或许只是为了温习失去。

放完花灯,他们沿着晏河河畔走了走,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就过去了。

和来时一样,穆山显轻轻捂住他的眼,要带他回去时,谢景忽地按住了他的手心。

“你是不是来过很多次了?”他问。

穆山显算了算,“也不是很多。”

“可我没有一次看见你,也不记得你。”

“看不见我,或许是件好事。”穆山显失笑,揶揄道,“之前看见我还吓一跳,半夜上香给我供奉,怎么,现在又不怕了?”

谢景没有回应他的玩笑话,语气反而格外严肃,“你不要抹掉我的记忆,我知道你做得到。”

穆山显微微一怔。

他还以为谢景依旧是对一切事物都惊奇,呆呆地看着不愿意走的可爱模样,但实际上,这只小狐狸只是暂时藏起了尾巴。

高兴是高兴,但这是两码事。

他心里门儿清着呢。

谢景看不见喜公子的面容,但看得到他身上的穿着,那是景国时兴的款式,袖口边都是金线缝制,方才他一路打赏时出手那般阔绰,可谢景脑海里搜寻遍整个京城的富商官宦之家,也找不出这样的。眼前这个人,肯定有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他一贯警惕,没道理对方自由出入他的寝室这么久都完全没有发觉,那么合理的解释就只剩下两个,他发现过,但是忘记了;喜公子用什么方法让他睡着了,不会被外面的动静惊醒。

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这些天来他一直没有做噩梦。

但不管是哪种,谢景相信自己这番话,对方都应该明白自己真正的意思了。

穆山显半晌不回答。

其实掩饰不掩饰,倒也没有特别要紧,他思考的是喜公子之外,还有一层宸王的身份。若是不掩去谢景的记忆,对他来说进出少了一层麻烦,更加便利。但问题是,难道以后都要用喜公子的身份去见谢景么?宸王的身份他还没用腻呢。

可若是此刻和谢景摊开来讲,恐怕他要受不小的刺激。这惊吓可不是“喜娘娘是个男人”能够与之相比的,搞不好就会毁了一切。

他思来想去,答案还没想出来,又觉得这实在不是个事,不值得思虑这么多。

穆山显轻轻呼出一口气,刚要松口,下一刻谢景往前轻轻靠了一步,牵住了他的小拇指。

“今天是除夕。”他声音轻得像柳絮,尾字还带了些许鼻音,“你既带我听了乐府歌,看了醒狮,又放了花灯……就不能不答应我。”

作者有话说:

腻腻歪歪小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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