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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的办公室比较简朴,面积也就七八平米,一个储存各式文件档案的老式书柜,深棕色的桌案,微微摇晃的老板椅,桌上摆满了文件和资料,还有一台用了很多年的二手电脑。

谢景随手关上门,自己拿了两个一次性水杯,一边接热水一边说:“学生宿舍的环境太老旧了,我上次去看了一眼,洗手池有漏水的现象,厕所也是好多年前修的,都是蹲厕,对腿脚不好的孩子不太友好。而且晾衣绳也早就锈得不成样子,听她们说,衣服晒完拿下来都有铁锈味道……”

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细节,就足以证明他是认认真真观察过的,院长心里一暖。

这么多年来,志愿者们来来去去,只有谢景一直留在这里帮助她们,真正做到了“志愿”两个字。

这两年,政府在慈善项目的拨款力度加大了许多,但是依旧没能改变他们开销大、难以运作的局面。现在情况好转,并不是运作上有了改善,而是谢景以个人的名义开了个儿童基金会,专门用来补助这类福利机构,小青葵也在被资助的名单之中。

虽然领到的补助资金不少,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院长挥刀改革力度最大的地方还是教育,没有教育,这批孩子是永远走不出这里的。

这也导致了小青葵里往往是班级里用最先进的教学设备、最科学的课桌课椅,但老师办公室里用破破烂烂两百块钱的二手桌椅将就着。

除此之外,员工雇佣和三餐饮食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样精打细算下来,也不剩多少。

校长自己都这样节俭,谢景自然说不出让她把资金拨出来修缮职工和学生宿舍这种话,他真正的想法其实是以私人的名义来补助。

之前的慈善基金会,一部分是他投的每年固定理财的收益,一部分是宋秋萍女士为支持谢景的慈善事业而捐的款;另一部分是他的画稿,像穆山显买的那副画,就被他全额投到基金会里了,数目虽然不算大,但是积少成多。

“我找人算过了……”

他一开口,院长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拦住:“小谢,这次真的不用——”

“院里的姑娘都大了,现在环境这么简陋,对她们的健康也不好。”谢景以为她是在担心钱的问题,“你放心,我找人核过预算,新修两栋宿舍楼的费用也没那么贵,而且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老师们的办公室也翻修……”

“小谢,我不是跟你客气,其实之前我没来得及和你说,这些问题现在都已经解决了。”校长说着,递给他一份合同。

谢景下意识扫了一眼,忽然顿住。

那是一份详细完备的捐赠协议,但他没有细看内容,因为抬头上写着穆山显的名字。

准确来说,上面写的是:

穆氏天泽慈善基金会。

“你看,是真的不用。”院长露出一个舒缓的笑容,“其实,小半个月前穆总就开始跟我们接触了,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协商具体的条款。老实说,我一开始还有些狐疑,你也知道他那外形、那身份,真不像是会认认真真做慈善的人……”

但是从商定合同开始,捐赠的金额、捐赠财产的用途等等,都是穆山显亲自和她交接,那种对细节的熟稔和把握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那就是谢景。

某种程度上,这两人还真是相像。

谢景回过神来,捏着那份捐赠合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对了,我问他把捐赠牌碑放在哪儿比较好,但他说不用,还让我不要跟孩子们提这些。”

这也是院长对穆山显彻底改观的原因,这年头有钱人做慈善,要么是为了偷税漏税或者是倒手洗钱,再不济也要立上什么于XX年的捐赠牌碑,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发了善心。

有人出钱就是好事,院长虽然不会挑剔,但对于真正不求名利的善人也很难不报好感。

穆山显捐赠的金额虽然不算非常瞩目,但也足够让小青葵把陈旧的设施都翻修一遍了。谢景翻过其中一页,虽然主体是律师拟定的模板,但仍然有许多地方透着标准的凌冽简短的“穆山显”风格。

谢景甚至能想象到,穆山显灯前伏案,在电脑前修改文档时的模样。每一条条地亲自核对过,没有敷衍了事。

谢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每当他自以为多了解穆山显一点的时候,却又发现在那只不过是浮在海面的冰山一角。而他看着横在面前不远不近的冰山,时常茫然。

下课后,孩子们四散着跑出来活动,旁边的娱乐场所上挂满了人。

谢景路过时,顺手把一个跌进沙坑的小女孩抱了出来。她的左脚天生残疾,只有脚掌没有脚趾,所以走路的时候会一晃一晃的。

“小谢哥哥。”小女孩回过头看见是他,脆生生地喊,“你今天也来啦?”

谢景拍掉她衣服的沙土,温柔地笑了笑,“对呀,来看我们小圆,开心吗?”

“开心。”小女孩说完,趴在他肩膀上,像是在往后张望什么。

谢景问:“你在看什么?”

“看穆哥哥。”小圆还在搜寻四周,不忘回答他的问题,“穆哥哥说,下次见面的时候会带我坐秋千。”

谢景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一时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吃醋,他轻轻掐了掐小圆的脸,“你不是讨厌坐秋千吗?小坏蛋。”

小圆因为手臂短,抓不住秋千,很怕从上面掉下来,每次坐都会发出惨烈的尖叫声,就连他陪着都不管用。

久而久之,老师们都知道她怕秋千,不会让她玩。

“穆哥哥说,不会让我掉下来。”小圆一本正经道,“他会法术,是真的!”

谢景笑笑,只当是小孩的天马行空。

小圆看了一圈,实在没找到穆山显的身影,脸上难掩失望,“小谢哥哥,穆哥哥说你来了他就不能来了,为什么呀?”

她窝在谢景的臂弯里,闷声闷气地说:“我好喜欢你们两个,但是穆哥哥说不可以。因为他也喜欢小谢哥哥,如果小谢哥哥来了,就会只和我玩,他会不开心,所以他只能错开来玩。”

谢景指尖微微一颤。

小孩子童言无忌,不知道随口一说,一旁的大人心里是什么滋味。

半晌后,他沙哑地解释:“穆哥哥不是因为这个不来的,是因为上班很忙,他不想让你伤心,才这么说的。”

“可是他还说,让我不能告诉你,他说你一定不会相信他。为什么你不相信他呀,穆哥哥不是爱撒谎的坏孩子。”

小圆睁着纯真的眼睛问:“小谢哥哥,你不能也带他一起玩吗?这样我就有两个哥哥了。”

谢景回答不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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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我走了,你结账。

五点下班, 穆山显从电梯里出来,经过前台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景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正在随手翻阅他们公司的宣传杂志。晚霞从身后的玻璃落了进来,披在他的肩上, 照得半边脸都是毛绒绒的。

他面前已经放着一杯喝完的柠檬水, 不知道在这儿坐了多久。

前台的小姑娘解释:“谢先生说没有您的预约,我本来想给许助理打个电话问问, 但是他说不想添麻烦, 坐在这儿等也是一样的。”

她记得谢景这个名字是因为他给穆总寄过两次快递,穆山显在公司一般不会收文件和信函以外的东西, 却只对这个人破了例。

所以她的印象尤为深刻。

周围人来人往,谢景还没有发现他, 大概是觉得这个点他要等的人还没有下班。

穆山显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才道:“不用打电话,下次直接让他去我办公室。”

前台反应过来, 眼睛瞬间睁大一倍,但表情依旧是恭敬的:“好的,穆总。”

话音落下, 穆山显已经向沙发走了过去。

谢景看采访片段看得十分专注,正要翻过去,身旁忽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替他将这页揭了过去。

他微微一愣, 突然发现穆山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一旁。

穆山显扬了扬眉, “看得这么专注?”

“这么早就下班了?”谢景笑了笑,把正在看的那页展开给他看, “在看你的访谈。”

穆山显扫了一眼, 那是“他”几年前在国外发展时做的采访。

这段时间清溪的工程备受瞩目, 偏偏穆山显深居简出,不接受任何采访,记者们只能把几年前的东西翻出来又炒了一遍冷饭。

杂志内页上还刊登着他的旧照片,虽然只是一张侧身坐着的黑白剪影,但依旧能看到他挺拔的鼻梁、优越的脸部曲线。

只是和现在相比,还是要更青涩一些。

那是系统根据这么多年的模型数据,合成的一张“穆山显”的青年照。

但谢景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打光的原因,都有些不像你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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