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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遮蔽了视线,站在下方,只能看到云团中闪烁的雷光和时而露出云外的鳞爪,以及那越来越黯淡的火焰。

像是不敌一般,凤凰的火焰被风雨和雷电渐渐吞噬,在最后一缕火光也消失于阴云时,即便早知道结局,但此刻众人也不由随着甲板上其他人一样,心中一紧。

在那火焰消失狂雷闪烁的雨夜中,江阳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可怕冰冷的气息,带有几分令人心悸的熟悉,在去酒吧晚归那一夜,陆时鸣逼近他时,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而此刻,在那晦暗的云层中,他又一次感觉到了。

像是某种一直被隐藏的东西在渐渐苏醒,那可怕的感觉愈加清晰,比这漫天的雷雨更加森冷,在那森冷感攀至顶峰时,云团中蓦然爆发出刺目的光焰,不同于先前的温和,光是远视这一刻的烈光,双目都有种被灼痛之感,哪怕并非真正身处其地,而只是透过影像看着二十八年前这一幕的众人,也不得不暂时移开视线。

江阳抬手挡在眼前,他顶着刺痛,努力地看向天际,被火焰染红的云层翻滚犹如海潮,向周边滚滚退去,那被荡清的穹宇中,凤凰挥动灿烂的羽翼,独立于火红色的天际。

而他下方,全身燃着火焰的龙仰面从天空坠落,燃烧时他的鳞片不断剥离,从云层散落时,便像是一场盛大的火雨。

江阳正站在青龙坠落的正下方,他仰头看着天穹,视角一如那只濒死的龙,凤凰高悬于天空,他的火焰耀目且炙烈,带着令方圆数里的水雨瞬间蒸发的高温,可江阳却只感到某种刺骨的冷。

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一直到影像结束,江阳都久久没回过神。

“好酷啊!”另外几人已然在热烈地讨论,金鹏说:“陆老师真厉害啊,比我想的还要厉害!”

“而且也很漂亮!”黎歌赞叹地说,“不愧是凤凰,天底下再有没有那样艳丽的羽毛了吧,孔雀什么的完全不能比,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那头龙也很厉害,吓死我了,差点以为陆老师要输了。”郭吉祥忆起那海面上的惊涛骇浪和云中的狂雷,余惊未平地拍了拍胸口。

“是吧,那还只是一头小龙呢,你们看到他的龙角了吧?”郎勇加入进来说。

三只鸟纷纷点头:“看到了,就短短的一截。”

那是这只青龙跟传说中龙的形象唯一不同的地方,虽然单论长度这截龙角或许也有几米长,但比之整个身躯,却有些过短了,就像是一头未长成的幼鹿。

一如传闻中所言,这只是一头将将一百岁的小龙,外人对龙族了解甚少,但想来,龙这样强大的生物成年期一定比寻常妖族更加漫长,或许在95年时,这头龙甚至还没有迎来第一次成年,而这样年轻的一只小龙就有这样可怕的力量,几人不由又咋舌着感叹了一番。

“其实我一直以为龙是比较温和的生物呢,没想到那么凶厉。”

“是啊,幸好有陆老师在,不然那条龙估计得把船上所有人都杀了。”

“看来龙跟龙真是不一样啊,那位镜湖龙君的脾气就很好……”

他们谈论着那头名为敖晟的小龙的暴戾时,江阳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王皓注意到了,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想什么呢?”

“没什么……”江阳一脸心事重重的表情。

其他几个人也注意到了,纷纷看过来说:“怎么了?”

再三追问下,江阳终于说:“我就是觉得,或许……”

他又停下了。

“或许什么?”众人再次追问。

“或许……”江阳有些难过地说,“或许他只是很害怕。”

虽然这段立体影像确实很逼真,但其他人似乎都没有他那样感同身受,他不光感觉到火焰爆发前那一刻令人心悸的森冷,也感觉到,那看似凶厉愤怒的龙吼声中,深藏着的恐惧。

就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不得不色厉内荏地挥舞起爪牙的小兽,江阳无端地感到了几分难过。

说完后,其他人俱是一脸莫名。

“害怕?那条龙怎么会害怕?”郭吉祥匪夷所思地说,“兴风作浪的可是他诶。”

郎勇说:“这话你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说,当年死了整整一船人,他们有不少家属亲眷就在学校和万象局工作。”

“缉妖司司长的女儿就是当年的遇难者之一,你这话说出去被这些遇难者家属听到,保不齐会被揍的。”王皓难得的跟郎勇想法一致。

“我知道了……”江阳闷闷地应了。

看完那段影像后,江阳一整天都心情沉闷。

明明事情的大致过程他早先就听过,并且听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但真正见到这一切,听到那无人能懂的吟叫声,他便有种莫名的代入感,尤其是最后那一幕,燃烧的龙从天际坠落,他仰头看天,便仿佛代入了对方的视角,体会了对方的情感,那是孩子般的无助和恐惧。

这代入感强到让他对陆时鸣都开始有些畏惧,磨蹭着不想回家,等到没法再磨蹭后,江阳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方才踏进家门。

“老师,我放学时跟王皓他们玩了会儿,回来晚了点,今晚有什么好吃的吗?”他努力装得若无其事。

“做了蛋包饭。”陆时鸣正在厨房煎蛋皮。

不知道是因为江阳演技有长进,还是因为陆时鸣背对着他,因此没有发觉,他顺利蒙混了过去。

晚上上课时,江阳强迫自己摒弃杂念,全身心地投入在法术练习中,如此,倒也没有表现出异样。

就在他以为可以安然无事地混过这一天时,似乎是他施放法术的动作有哪里做错了,陆时鸣突然伸手,像是想纠正他。

这只是很普通的动作,陆时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指点他,但这一回,犹如应激了一般,他不自觉地退后一步,躲开了陆时鸣的手。

陆时鸣顿了一下,像是终于察觉到什么不对,他缓缓收回手,看向江阳。

在他开口前,江阳抢先说:“老师,我有点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完,也不等陆时鸣回应,逃也似的跑上了楼。

但做完这一切,一个人回到房间里时,江阳突然又感觉很后悔,觉得自己这样对陆时鸣很不应该。

那影像记录的是95年发生的事,那时候他甚至没出生,事件中的任何人他都不认识,那条叫敖晟的小龙更是跟他毫无关系,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率先发起攻击的是敖晟,兴风作浪害死一船人的也是敖晟,陆时鸣在一开始也只是想制止风浪,后来不过是被迫还手。

直接杀死对方或许不是最妥善的处理方法,但在那样危急的情境下,陆时鸣做得也绝对算不上错,他救了所有人。

江阳握着门把手,想出去道歉,但他几次努力,最后都没能真正的打开这扇门,只因他每每忆起那无助又害怕的龙吟声,便会止不住的难过。

江阳在卧室里反复纠结时,陆时鸣在楼下,对着楼梯的方向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手机,第一次跟胡瀚予发消息说:“学校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胡瀚予秒回道。

没等陆时鸣回话,他又是一连串的字打过来:“你竟然会主动跟我发消息?难得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说你被盗号了?下一句是不是该让我转账了?”

“哼哼,死心吧,我可没有那么好骗。”

似乎是对陆时鸣的忍耐限度十分了解,在陆时鸣把他拉黑的前一刻,胡瀚予突然拐回正题说:“你家小朋友出什么事了?跟你闹别扭了?”

陆时鸣删除好友的动作一停,退回界面说:“你知道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狐狸诚实地说,“我随口瞎猜的。”

在陆时鸣再一次要把他拉黑前,胡瀚予又补了一句:“不过青春期的小朋友跟家长闹别扭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很常见。”

陆时鸣于是停下动作,问说:“青春期?”

“不懂了吧?”狐狸得意洋洋,“没带过孩子吧?”

虽然胡瀚予也没带过,是一只不知单身多久的大龄公狐,但他不像陆时鸣,天底下就这么一只凤凰,他的同族很多,自己没带过但总见过别人带,因此还算有经验。

“这样,我也不要多,你以后每天给小朋友做甜品的时候给我留一份,我就把经验传授给你。”胡瀚予开始拿乔。

“我会看书。”陆时鸣面无表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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