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远小村和小小少年（1 / 2）

如果你第一次看见来到我的家乡，看到我的家乡，不知道你是否会被这座远离城市喧闹的小村庄所惊讶到。

同绝大多数江南好景一般，小村庄依山傍水，青砖斜瓦房依次盘旋坐落在山路之间，山路之上，青石台阶循着山路铺展开，一路延伸至群山之间。行走在石阶上，仍可以看见旁边红土小堆上的脚印，循着一条临崖小路，其实也总共不过两三米高，低头看去可以看见一片片的水田连绵，向远处看去，是山川连延，是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漫步在群山间，聆听着潺潺的溪水声，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山路，似乎便是我童年记忆中最深刻的画面。

在水田之上，童年最深刻的记忆便是追赶邻居家的母鸡，少年气性不减，即使是追赶母鸡这一件事，往往就可以做一天，有时直至落日西挂，听见外婆的喊声，我才恋恋不舍的放弃那只可怜的母鸡，每当此刻，母鸡总是会停下回头看，以一种极其傲慢的姿态看着我，咯咯咯地叫着，展现着胜利的威风，我总是会假装回头，回头猛的一踩地板，发出咚的一声，吓得那小母鸡猛地一颤，扑棱起翅膀向远处飞去，眼珠子咕噜咕噜得转着，一脸惊疑不定，直至此刻，我才会心满意足的往回走去，双手交叉在脑后，哼着在大屁股电视里听来的不知名歌曲。

但家乡迷人的地方，却不在此处，

那些老房子总是让人难以忘怀的，破旧、拥挤，墙壁上看起来似乎还有雨水侵蚀的痕迹。然而只要每当想到有那么多人，也许好几代的人，都是生活在这些拥挤而陈旧的墙壁之内，我心里就会涌起很多的感受。哪怕只是在那座吱吱作响的大门之外静静地打量着里面的各种细节：墙角留下的一个缺口陶罐，屋檐下晾晒的种种衣物，窗台上一棵生长茁壮的盆栽……仅仅只是幻想着我们一家人生活的细节，我就觉得内心极其丰沛。

这些房屋并不漂亮，甚至说不上整洁，但是你总能看见时间，看见岁月，看见温情。

有着最淳朴的气味，青苔在阳光下绿油油地发亮。

墙面上的处处斑驳，厨房里黑得发亮的大锅之间，似乎还可以看见外婆喊我添柴加火的情景。那时外婆总是喜欢做青椒炒小鱼，吃起来甜丝丝，翻炒所带来的阵阵香气，每次总是让我口水直流，我就眼巴巴的等在外婆旁边，等到翻炒均匀，呈进盘中，我就迫不及待的端上饭桌，装起几碗大米饭，一口鲜美的小鱼配上软糯的大米饭，生命中好像只剩下了幸福。看着窗外，一座座的老房子在群山之间，沉默地矗立在混浊的暮色里，像是一幅历史画卷，以自然为笔，沟通了我的前世今生。

在他们身上好像看到了我存在的痕迹，好像透过窗户，我看到有一天，我拖着沉重的箱子，小小的箱子并没有装下很多东西，只是几件单薄的衣衫和外婆的爱，坐上从镇上驶来得三轮车，无声地离开了这里。

人们把秘密留在森林，把阴暗留在旷野。

就像曾经的少年在山顶留下一支带血的利剑，他们眺望远方的目光里有着血液的浓度和滚烫，人间并不只有远方，少年的血依旧滚烫，所有的人都朝向山脉的尽头，少年想屠尽人间的恶龙，人们在畅想着美好的生活，但现实不是童话镇，人们用想象完善着一切未曾知晓的世界，勾勒天光，描摹花纹，一寸一寸填满血肉，他们总是说。

“快离开这里，去看更美的世界。”

唯独你不想离开。

血浆滚动进全身每个罅隙的印痕，孤独的身影是对众神祈祷的回应，但是你不愿放弃，你只相信你自己，叩响眼帘的声音，是急剧扭转视线后看见的星光，是神祇，是哀鸣，是牵一发动全身的欲望，你将欲望全部放弃，只求最后一丝怜悯。

你像一位身披铠甲的骑士，将银枪指向地面，头发与风一起溃散在世界的变迁里。

少年总是不愿别离，但却一直在别离。

我想毁灭我的并不是最汹涌的刀光火影。

是外婆独自往回走去的孤独身影。

而离别总是在夏季。

越过了溪谷和山陵，穿过了荆棘和丛薮，越过了围场和园庭，穿过了激流和爝火；我在各地漂流流浪，轻快得像是月亮光。

这是仲夏夜之梦里的语句。

但流浪真的轻快吗，他萦绕着我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