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寒夜无眠60(1 / 2)

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

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

执拗如我,负气离去。跋涉及踝深的雪地里,渐渐来到那片林中空地。剑痕犹在,新雪匝地。

仿似有一双璧人在雪中舞剑、翩跹,眨眼化作尘烟。

寒风刺骨,无人问津。

眼前挥之不去的是不久前的画面,那余温、那酒香,那炙烈的喘息、短暂的温柔...

难道本就是虚无缥缈的瞬间?酒意作怪惹的乱?

我不相信...

忽然,肩头一暖,一张裘皮袄裹上身,心头一暖。

墨染望着我,墨眸如海,我看不透。他那张冷静俊美却疏离隐忍的脸近在咫尺,似隔了一层纱,我看不明白,触不可及。心尖一酸,情思缱绻,胸臆如潮。

“师哥...”万千言语到嘴边只剩飘渺风咽。

他伸手轻轻揽我入怀,让我尽情靠着他肩头,听他胸膛里的心声,“柔儿...”

语声轻柔如水,我心神一荡,讶异地望着他,他凝望远方,瞳孔倒影凄迷风雪。

轻轻的两个字,勾起我多少心曲?往昔回忆尽浮眼前,他何尝这般唤我?是情意作祟?亦或失神的口误?我心弦乱拨,百感迸发,不觉眼眶一热,只想深深埋入他怀中,此生不离...

相携回屋,默契地收拾掉残羹冷炙,生火取暖,各自就寝。

夜深愈寒。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冷得直打颤。

或许是听到动静,还以为哪来的小老鼠。墨染掌灯起身,走近我的小床,探手在我额上一摸,片刻又走远。

我睁开眼,回头去瞧,他已去了厨房,不知在忙活什么。

情愫暗涌,百味杂陈。我抹了抹眼角,拭去不经意间流出的泪。究极为何落泪?因为他的三缄其口,模棱两可?是对人心无常的恐惧亦或感伤?或许只是哀怜那愚蠢的一厢情愿...

胡思乱想间,身旁一动,墨染已回转,捧了只碗放在桌上。一看我大眼睁着没睡,便慢悠悠端过来,坐在我床边,“起来。”

我嗅到一股浓郁的姜味,起来一看,果然是姜汤。这讨人厌的臭石头,干嘛端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还莫名其妙对我这样?

我投去窥探的目光,想将他看透。可惜他永远绷着脸,双眸沉静无澜,倒影出我那张蠢兮兮的脸。

我接过姜汤一饮而尽,趁他没走揣着碗不给,继续矃他。我就不信这样一直看他,他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才不是那雷打不动的臭石头。

他察觉到我目光,也回头看着我。大眼瞪小眼…他眼底忽然升起了微光,亮晶晶的,一斛星尘洒在海上,瞬息被海浪卷入深渊消失。如同他此时极快地掩去光芒,抢过我手里的碗,一溜烟绝尘而去。

我默默腹诽一声,忽然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也便裹衾而眠。

寂寥如深渊,拖着我下坠。

这一觉沉得没有梦。死也不啻为这般感觉。

当我醒来后,脖子重得像灌铅,昏沉沉不想动。缓了好一会儿,我拖着沉重的身躯坐起,下意识往旁边看——

墨染榻上空荡荡的,被褥叠得齐整,是他的作风。

我一看窗外,雪停了,冷阳斜照,清净寂寥。

墨染估计又去练剑了,他一腔热忱无处安放,只得归心于武学之道。毕竟这也是他一生所求。恍然若悟,我拜师伊始,就听师父唠叨过门规,我这一脉武学最讲究清心寡欲,修身自持,最忌讳心猿意马,情根欲种。又想起陆无涯曾说,癸玉心经只有守身如玉的女子才能修炼至最高境界,不禁看向自己手臂,原来这颗朱砂痣是这个意思......

吃过早饭,逗逗大黄,坐在门槛上发呆。望着天边斜阳,忽觉一丝异样。是否过于安静了?这个点墨染也该回来了,怎么今天...

想着忙去林中空地寻找。岂料雪地上空无一人,剑痕也被抚平不少。

“师哥——”我放声大叫,只有我的声音在山谷里回响。一阵不安笼上心头,我又急忙原路返回。或许墨染与我擦肩而过先回到了小木屋...

然而依旧空荡荡。院里,屋里,前后左右都找遍,甚至于狗窝,都只有我一个。心猛然一跳,跑回屋中,只见墨染榻上整洁如初,衣服和傲雪剑还有一切关于他的东西,都不见了!

刹那心一空,从天堂跌落谷底,摔了个粉碎。

慕容墨染...你就这般走了?一声不响,偷偷摸摸地走了?!

倏然回忆起过往日子里他的情态,他的言语,霎时如醍醐灌顶,原来他三缄其口不是优柔寡断,而是早就拿定了主意,抛我一人,只身独去?!

颓唐抑郁时,一切索然无味。忽瞥见桌上茶壶下压了张生绢,我取出一看,只有两行劲秀墨字:身世空浮何须问,莫入尘网归故林。独善自身当珍重,唯愿有生聚此门。

“惟愿有生聚此门...惟愿有生聚此门...”我喃喃念着这一句,回想往日试剑问心、飞觞赋诗、情意缱绻的画面,顿然心痛如绞,眼眶一热,天地黯然。

慕容墨染,你宁可孤身天涯,也不愿与我执手相伴?难道我就这般拖累你吗?恍惚一念如刀,刺痛我心——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慕容墨染,是你先离开了我,可我却常因你忧思苦恼、神伤心乱。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他确实走了,没有告别,没有解释。淡淡的两行字,留给我多少遐想,期盼,亦或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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