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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看什么呢,”皇帝的声音响起,“能看懂?”

赵瑾立刻将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看不懂看不懂,什么工部侍郎和什么王爷的母族舅舅之间有什么勾扯,她哪里看得懂?

皇帝没有理会赵瑾的反应,显然他桌上的奏折并不是什么机密,而是低头将自己的左手搭了出来,“给朕把个脉。”

赵瑾在这一刻明白,天下果然没有白得的宵夜,眼前不仅仅是她兄长的手腕,更是这武朝的君王的,这么多年来,赵瑾都眼睁睁看着其他御医给便宜大哥看病,她从来不掺和,便是明白,今夜,她若是搭上了皇帝的手腕,便等同于间接卷入皇室之争。

皇帝选择让自己这个妹妹来,赵瑾愿意相信便宜大哥对她有一点信任,但她更愿意相信,皇帝是想要将她拉上这艘贼船,唯有利益才是永恒的朋友。

赵瑾清楚这一点。

而作为胞妹,作为嫡长公主,赵瑾的地位举足轻重,这么多年来,明里暗里想要拉拢她的人可不少,对赵瑾来说,在甘华寺那两年才叫做真正的清净。

“皇兄怎么不让徐太医来?”赵瑾问。

皇帝看着自己这个妹妹,也不知在打量着什么:“朕记得之前找过一个叫做玄明的神医,她说年后进宫。”

那时候,皇帝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有这么一身本事,因为玄明这个人几乎是神出鬼没的存在,他算是花了好大的工夫来找人,赵瑾确实也记得,徐老当初问起时,她说的也是这么个意思。

然而之前在临岳呆的太舒心,赵瑾几乎忘记了,皇宫里面还有这样一件事。

“徐太医……”

皇帝:“徐太医很好,只是朕如今让你来,你有问题?”

赵瑾:“不敢。”

“不敢还是没有?”

“……”

非要听实话是吧?

赵瑾深刻意识到自己这个便宜大哥并不好带。

但事已至此,赵瑾也明白,便宜大哥这一遭算是给她一个考验,考验过了,平步青云,她作为嫡长公主,享受皇权带来的至高荣耀,考验不过,便宜大哥一死,她也许就会跟着失去在京城横着走的权力。

赵瑾还是将手搭上了眼前的手腕,这一刻整个御书房都变得尤为安静,除了兄妹俩,其他人皆将脑袋埋得极低。

“如何?”皇帝问。

赵瑾这下沉默了些,皇帝的情况她之前便有所了解,无非是登基之前一些尔虞我诈,长时间毒素累积,慢性中毒到病发,之后毒素难以排出体内,体内肾脏衰竭,发现太迟,直接影响了他的生育能力,这也是多年来后宫无所出的根源。

赵瑾也相信,那个给便宜大哥下黑手的人早在许多年前便没了,哪怕是手足,在皇位之争这里,只有成王败寇,也只有君与臣。

顺着生逆者死,自然法则。

“有话便说,这么个表情,是朕要死了?”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

赵瑾终于抬头:“皇兄不要说这种胡话。”

她看了眼左右,刘公公适时屏退左右,御书房里只剩下兄妹二人。

“皇兄,您如今身体毒素已清。”赵瑾道。

不过,如果只是简单的毒素已清,赵瑾也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有话直说便是,在朕面前,你何时也变得这样畏畏缩缩了?”

御书房的氛围在这一刻才便得肃穆几分,赵瑾脸上的神情算是沉着,说:“皇兄,毒素已清,但之前拖得太久,内脏损伤乃是不可逆的。”

“不能治”三个字,赵瑾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皇帝的身体,他自己自然是清楚的,这些年来朝臣不知道,但经常传召的几位御医知道,赵瑾自己也能看出来。

“赵瑾,朕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皇帝终于还是问出口了,如果是从前,像这样的肾脏衰竭,赵瑾会说,只要谨遵医嘱,再活十年不是问题。

但数千年的医疗水平进步不是赵瑾一己之力就能够拉近的,十年,如今来说,起码要折一半。

赵瑾不是一个口出狂言的人。

她站了起来,跪了下去,头颅低下。

“皇兄,臣妹不敢妄下定论。”

没有人敢这样肆无忌惮与帝王谈论他的生死,即便是妹妹也不行,只是御医不敢说的话,赵瑾也许敢说。

“皇兄,如果让我来,只能抑制痛楚。”赵瑾说。

皇帝久久没有开口,也没有叫赵瑾起来,整个御书房里存在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沉寂。

直到不知多久,赵瑾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双黑锻方头朝靴,皇帝从自己的位置上走下来,缓缓将赵瑾扶起,两兄妹目光对上,赵瑾呼吸停滞片刻。

“朕问你,若是要从宗室里面挑选储君,你想让谁来坐朕的位置?”

这种问题,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由赵瑾一个公主来回答,她不该牵扯进来。

“皇兄,”赵瑾勉强笑了一下,“这是您与诸位大人应该商讨的事,与妹妹何干?”

压迫感在这一刻远离赵瑾而去,皇帝的神色很复杂,他不知在释然还是在嫌弃赵瑾这个妹妹没用。

“就连你的侄女对这个位置都有看法,你没有?”皇帝的语气忽然又带上了几分薄凉。

赵瑾一顿,脑海里陡然浮现出一个人,只是没等她有所反应,皇帝便道:“之后朕的药都由你来负责吧。”

赵瑾:“?”

“怎么,瑾儿不乐意?”这一刻,便宜大哥似乎又回到了赵瑾从前认识的模样。

“皇兄,御医……”

“赵瑾,再废话朕就不客气了。”

“臣妹遵旨。”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赵瑾向来是明白的,如今的情形,是便宜大哥好,她便好。

“还有,唐韫修如今整日在公主府做什么?”皇帝问。

赵瑾在这一刻忽然又生出不太妙的想法,只是没等她开口说话,便宜大哥便自己接了下去:“既然这么闲,朕给他个官职如何?”

赵瑾:“……”

这话听着就是找冤大头的意思。

“工部侍郎这个位置,你觉得如何?”皇帝问。

赵瑾又沉默,她刚刚是装傻,又不是真傻。

工部侍郎的位置看着便是要空悬出来,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这时候无论谁上任,都无疑会成为一部分人的眼中钉。

但如果是唐韫修便不同了,一个没有才学,又与各方势力没有任何纠葛的皇亲国戚,就算是被安排在这个位置上,也不会有人将他看作一回事,顶多会怀疑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瑾知道,皇帝问出这个话的时候,不是试探,是真的考虑让唐韫修当这个大冤种。

“任凭皇兄吩咐。”赵瑾不挣扎了。

横竖唐韫修每日在府上也没做什么正经事,他甚至钻研上了怀孕生子的各种注意事项,每日将赵瑾当成了什么易碎的瓷娃娃,如今找点事情给他做,挺好的。

等赵瑾再在深夜风雪中被刘公公护送着出宫时,身边跟着的侍卫倒是不少,只是赵瑾没想到,这种时候了,还能看见公主府的马车在皇宫外面。

唐韫修还在等她。

“不是让你先回府吗?”赵瑾问。

唐韫修道:“我将唐煜送回去再过来的,殿下没回来,我不安心。”

后面跟着的刘公公见状笑了笑:“真是辛苦驸马爷这么晚还在等,陛下与公主许久不曾相聚,这一聊起来便耽误了些时间,既然驸马也来了,那奴才便不再相送了,二位殿下早些回去罢。”

唐韫修熟门熟路将人扶上马车,马车内比外面要暖和许多,赵瑾直到这时候才终于松了口气。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不假。

唐韫修上马车后什么也没问,反倒是赵瑾在马车没走几步的时候就感觉到困倦,马车一个颠簸,赵瑾颠入了一个怀抱,那人顺势将她抱紧了些,一路上马车微微晃荡,熟睡的人倒是一直平稳。

回到公主府时,紫韵第一时间上前迎去,结果看到驸马怀里抱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是她家公主。

赵瑾显然已经熟睡,紫韵作为她的贴身婢女,在宽衣解带这件事甚至没派上半点用场。

“紫韵,去打盆水来。”

这是她得到的唯一的吩咐,之后驸马给赵瑾卸下脸上胭脂水粉的动作甚至熟练到让紫韵自愧不如。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唐韫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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