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陌生的城市（1 / 2）

首先发生明显变化的是公路。快到山海镇时，一根半牛绳宽的柏油马路变成了三、四根牛绳宽的水泥路，路面用白色的油漆分成六个车道。各种车辆穿梭往来，井然有序。我感到很奇怪，这里有无数的车辆在行驶，却听不到喇叭声。而在我们本扎连村对面山腰上的那条马路，虽然过往的车辆很少，但却时时能听到汽车喇叭声在山中回响。

我一边跟着小白沿路边的人行道慢慢向前走，一边好奇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公路两边是各种各样的小店。

一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蹲在一个小店门口，左手握一块玻璃罩着眼睛，右手握一长条形物体伸向面前一根钢筋。那物与钢筋接触的地方闪闪发光，不一会儿，钢筋就断裂开来。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钢窗、钢门。

旁边那个小店的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香烟壳。店门口是一个以铝合金为骨架的玻璃柜台，里面摆着各种香烟，有整条的，也有散包的，整齐而有序。柜台后面坐着一位七十多岁的老爷子，张着小嘴，瞪着一双闪闪的小眼睛。

接下来那个小店里有一位身穿白衣、头戴白帽、还用白口罩遮着脸的小姑娘，左手握着针水瓶，右手拿着注射器。一位包着头巾的彝家妇女在旁边的凳子上正襟危坐，双脚微微地抖动。店里那张陈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头发花白、戴着一副大眼镜的老大爷，正专心地写着什么。玻璃柜台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品。

再往下是一个早点摊。两名四、五岁的小女孩正坐在最外面的一张桌旁，象两只小麻雀一样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爸爸，我要味精。”

“舅舅，往我的米线里加点酱油。”

“爸爸，我的盐巴不够。”

“舅舅，太烫了，帮我吹吹。”

旁边那位留着平头，壮实有力的中年男子已经被她俩搞得满头大汗，却还在耐心地满足着她俩的各种要求。一位留着长发，身穿白色连衣裙，戴着一幅金丝边眼镜的漂亮的小姑娘坐在旁边那张桌子上吃着一碗卷粉。她吃一口，接着用纸开一下嘴角，又吃一口，又用纸开一下嘴角，生怕把她那美丽的小嘴给弄脏了。

我一边跟在小白后面，一边四处张望——说不定主人就夹杂在这些人当中呢。

一条马路横挡在我们前面。

小白站在路边，摇着尾巴，含笑对我说：“你穿过这样的马路吗？”

我曾翻越过高耸入云的大山，穿行过布满荆棘的密林，几天几夜地追赶过野鹿，也曾毫无畏惧地与狼群搏斗，还曾为了挽救主人的生命而在危急关头奋不顾身地冲向异常凶猛的老虎，但却从来不曾见过如此繁忙的马路。看着这条车来车往、川流不息的马路，我有点不知所措，但作为一条老猎狗，自尊心却驱使着我贸然一试。

我坚决地对小白说：“跟我来！”便奋不顾身地冲进了马路。

“嘎……嘎……”马路上立即响起了一长窜一长窜的汽车刹车声，所有车辆都停了下来。

从最前面的一辆车里钻出来一个穿黑衣服的、块头很大的人，气愤地扭曲着脸向我跑来，一边大声叫嚷：“这条死狗，我非得把它踩死不可！”

我急忙跳回路边，疑惑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那司机追不上我，又回到车上，开走了，所有车辆又都动了起来，似乎刚才那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时，我发现小白正露着一排白牙在那里笑，便气愤地吼道：“你在那里怪笑什么，难道我很可笑吗？”

她摇着尾巴，开心地说：“你看你傻得象一只无头苍蝇，在城里，要等马路上的车停了，我们才能横穿马路。”

这当儿，马路上的车辆已经规规矩矩地停下来，小白和路边站着的人都大摇大摆地向对面走去。我耷拉着脑袋，夹着尾巴跟在小白后面，心里恨不得在地面找一条缝钻进去。

马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楼房，高的有十多层，矮的也有五、六层。墙壁上贴着白色的瓷砖，在阳光里闪闪发光。每一幢楼都有很多窗户和管道，房顶上还有一些白色的圆球。很多楼房都挂着牌子，上面写着汉字。奇怪的是，这些楼房的房顶上都没有瓦。在我们本扎连村，楼房都只有两层，墙壁由土筑成，有一些稀落的小木窗，房顶上盖着灰色的瓦片。

这里的人就象本扎连村外山道边那一群群蚂蚁一样，穿梭往来、忙忙碌碌。不同的是，这里的人穿着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稀奇古怪的衣服，而蚂蚁们却都是赤身裸体的。同样繁多的还有各式各样的商店，里面的好多东西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有很多是能吃的，但更多的却是不能吃的。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商店门口、马路中、房顶上，以及小白和我的身上。路边有一排整齐的树，一只杜鹃在一棵树顶上放开嗓子高声地唱着歌。

小白伸了一下懒腰，问我：“你饿了吗？”

“我的肚子就象发情的鸽子——咕咕直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