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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屹拍起自己的胸口,大约是想吐了,汪鑫文怕他吐宋涵身上,要架他走。

周屹努力憋着,后面的话估计也憋忘了,只是生出赤诚相待的气势说:“但没事儿啊宋涵,我当年对你是真的欣赏,我之前失约了一次,我下次的剧一定找你拍补上,这不是醉话,你记住。”

宋涵礼貌地回应:“周制抬爱了。”

菜肴凉透,杯盏已尽,包厢只剩下他们两人,宋涵吐了口气,继续吃虾果腹。

张邈远问:“你喜欢吃这个?”

宋涵细细退去虾壳:“挺好吃的。”

张邈远就静静等他把那只虾吃完,才又道:“所以你骗我,你可没说你解约后入股了李淇风工作室。”

宋涵也不管张邈远的脑子里此时在想什么,只觉得他此时的心像他嘴里的虾,凉得透透的。

说不上懊悔,难堪,就觉得世事无常,难以预料。

“也不算骗你。”宋涵道,“为资源,为前程,多少都占一点,具体我也不太想得起来了,再说,你也没继续问。”

张邈远翘起二郎腿,手肘抵着餐桌撑起下颚:“那我现在问呢。”

他只说他问,他没说他问什么。

但如果只说入股的话,这多正常啊,艺人持股娱乐公司都不足为奇,入股一个当年才建立起来的工作室算什么。宋涵想说这些,但这一刻他又说不出来。

他面对的是张邈远,而且是带着笑意的张邈远。在那种自若和从容之下,有些东西在他们两人之间变得越发透明稀薄。

他只能被逼着挑今天晚上的话题说。

“我和李淇风是大学同学,毕业后都签了尚世传媒。”宋涵盯着餐盘里的虾壳,“李淇风长得好,演技不错,也肯拼命,五年前,他拿了第二十五届金星奖的最佳男主,烜赫一时,身价水涨船高。”

张邈远点头,一脸你继续的表情。

宋涵便拿筷子戳了戳虾壳:“但那时候尚世的高层却高兴不起来。”

“李淇风做事很谨慎,也有规划,他很肯定他有大红大紫的一天,他只是拿尚世做跳板,所以当初他和尚世签的合同弹性很大。李淇风红了,尚世却不能从他身上赚到理想的钱,背地里就总是压着他,换走他的资源,不许他选戏,变着法儿的想让他改合约。”

筷子把两只虾壳一左一右地摆开,宋涵说:“李淇风硬气,直接解约,赔了不少钱,但他很舍得,他父母也有企业,给他投了一些钱,他自己又出了一部分,就把个人工作室建起来了,我和他关系还不错,尚世那两年内部戾气又太重,他让我入股,然后签在他的工作室下......”

“条件开的还不错。”宋涵放下筷子,“我就答应了。”

这听着是个鸡头和凤尾的选择题,张邈远笑道:“你是觉得与其在尚世做男配,不如去李淇风工作室做男一是吗?”

宋涵也笑了:“哪来的男一啊,你看这世道,也不是我想就能翻云覆雨的,理想丰满,现实骨感,我还以为我得进军一线呢,最坏二三线吧,结果离开尚世后拍了几部戏都不温不火,最后竟然都混到没有通告了,那时候我又急又没有办法,娱乐圈浪太大,能不能打到鱼也要靠运气。我运气显然就不太好。”

“不过在工作室里,税确实少交了不少,自主权也更多。”

前面的话真假难辨,后面的话却的的确确。张邈远不置可否,但表情宽慰:“没事,你以后会做男一的。”

这句话让今晚的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宋涵看着一桌没怎么动的菜,叹气道:“以后这样的酒局你就不要让我作陪了,我不会说话,也不会顶酒,没什么用。”

他心里觉得别扭,张邈远却大大方方地说:“汪导夸你演技好,周制刚才也有说下次的戏要找你,怎么会没用,这顿饭很有用。”

面对他的直白,宋涵也直白地说:“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至少今天不太喜欢。”

张邈远摇摇头:“很多人喜欢这种感觉,很多人拥有不了这种感觉。”

“你是嘲讽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哪会啊。”张邈远又笑起来,“我前几天不是说要顺着你嘛,你喜欢的,我当然就想给,人之常情不是?”

他语气听着很真,宋涵咬了一下口腔内的肉,放下了些戒备,但也不敢领他的好意:“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你别为我操心了,我知道自己现在要什么,要怎么做,我有自己的规划。”

他拒绝,是驳张邈远的情,打张邈远的脸,但张邈远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笑意反而更深。

那笑意和对周屹的一模一样。

桌边放着一小杯白酒,那是周屹上桌给张邈远敬的第一杯酒,张邈远没喝。

此时张邈远却端了起来,酒杯高举过肩。

他道:“这杯算我为今天的唐突给你道歉。”

“算不上。”宋涵心一跳,“你不是......”

不能喝白的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张邈远就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烧喉。那灼热明明是从喉咙一划而过,却如同燎原的星星之火,很快蔓延开来,炙热难耐。

即使每个新年都会回国,即使被送过金波玉液,张邈远始终没有学会品味这种传承了几千年的东西。

他觉得这个东西没有香,就是单纯的辣。

但容易醉。

宋涵定定地看着张邈远,一股气就堵到了喉咙。

张邈远却突然靠了过来,他手掌向后,拍了拍宋涵的后脑勺。

“你真傻。”

张邈远语气很轻,但每个字都足够清晰。

“你现在傻,你以前也傻。”

鼻尖下全是白酒浓辣的气味,太闷太难闻,宋涵本能地想后退,身体却在这一刻动弹不得。

因为这一刻他看见张邈远放松的眼睛里,恍若流着一波秋水,浅浅波涛,缓缓而过,萧瑟,落寞。

他没理解错的话———张邈远是在......

心疼他。

这一晚,迷迷糊糊就回了酒店。

张邈远好像是醉了,一路上他头靠座椅闭着眼睛,也闭着嘴巴。

他的沉默让宋涵局促不安。那是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悸,仿佛他熟悉的那个张邈远会在今夜之后消失,让他捏紧了手腕。

也许是因为张邈远酒品好,也许是他醉得还不深,从车上下来,他还能自己走回房间。房间外,宋涵犹豫地问他:“我进去帮你弄个热毛巾?”

张邈远垂眸看他,露出安慰的笑意:“我可以。”

他可以,好像确实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这晚宋涵怎么都没睡着,他把百合直接搬到床头放着,却还是不能进入梦乡,反而盯着花瓶看了好几个小时。

不能再拖了,最终宋涵想,不论如何,这顿饭后,张邈远都不可能什么都猜不到,一而再再而三的事实证明,张邈远脑子没毛病,脑子有毛病的是他自己。

他必须马上和李淇风分手。

就算是凌晨三点,宋涵依旧给李淇风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安静的夜里,电话的回声拉着长长的尾音,带动着呼吸也跟着低沉绵长。

“嘟——嘟——嘟——”

“宋涵?”电话那头终是有了回音。

那声音含糊,大概是被吵醒的,宋涵无暇顾及,亟不可待地问:“你回国了吗?”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安静,很快又传来李淇风的声音:“回了,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你最近......”

他们说起来也两个多月没通过电话了,偶尔李淇风发个微信宋涵要不敷衍地回要不直接不回,这其实是他们最长的一次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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