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弥杉(1 / 2)

弥杉羽睫微动,缓缓睁开了眼。

他躺在一张白色柔软的大床上,就这么看着天花板上的水仙花花纹。用视线描绘花的形状:从这到那是一根花茎,这边是修长的叶子,继续往上,是舒展开的花瓣,弯曲成生机勃勃的样子…

这是他从小到大都习惯,每次低落时,他都会盯着一处仔细看,强迫脑子处理这种无关紧要的信息,至少一时半会不会陷入情绪的黑洞。

昨天回来已经过了午夜,处理完伤口他就昏沉沉倒在床上,脑袋里一刻不停地翻腾着。

恍惚间,很多人围在他周围,都热情地笑着,呼唤他,碰触他。其中有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满眼爱意与自豪地看着他,然后轻轻把他抱起来,他能闻到她身上让人安心的味道。可是下一秒,他的父母在他面前争吵,摔东西。那个男人时时指着他,咒骂他,眼里藏着厌恶和惊恐;而温柔的母亲满眼泪水地哀求……渐渐地,没人敢靠近他,朋友们也都避之不及,就因为他能看到他们的记忆?

找到藏在柜子顶的糖果,妈妈会捏捏他的脸喊他小机灵鬼;可他只是问爸爸为什么下班要送一个陌生阿姨回家,爸爸却生气了?只是告诉朋友他忘记的东西掉在哪里,朋友为什么吓了一跳?……年幼的他不理解,从此变得少言寡语,他以为这样就能不再被人讨厌。

母亲带着他搬到了另一个地方,他很知足很安心。周围的人又多了起来,他们赞美爱慕他的容貌,笑着送他各种礼物,可他却能看到他们背地里的阴暗和龌龊。有人一厢情愿,故意制造偶遇接近;有人心理扭曲,每天跟踪,想方设法偷窥他;有人把他当作摇钱树,偷窃他的物品去卖;有人嫉妒,背地里各种造谣诋毁;甚至还有人还计划了绑架和侵犯……他能读取记忆,也能感受到产生记忆时的情绪——他成了各种欲望的对象,被人不分白天黑夜地在脑海里践踏和蹂躏。

他感觉胃里一阵抽痛,扶着墙吐了,他觉得恶心。道貌岸然的人活得好好的,他却被排挤被伤害。

他逃回了家,那个唯一让他安心,感觉到温暖的地方,因为那里有会对他微笑、爱着他的母亲。

可是有一天,他从母亲疲惫的眼里看到了绝望、麻木和怨恨,他愣了愣,一个字也没有问出口。不久后某一天放学回家,母亲就不在了,一个字也没留下。

他在沙发上坐了整整一夜,他恨人类,恨这个世界,甚至恨自己为什么存在。

弥杉眨了眨眼睛,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这些,但是昨晚那个母豹子一样的女人冲到他面前,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坚毅的眸子,把他心中什么东西动摇了,她那股歇斯底里同归于尽守护一个人的疯劲儿弥杉从没见过。

读了何柔的记忆,弥杉知道,她们俩是母女,那种经常吵架跳脚的母女。所以,何露为什么会拼了性命救何柔?人对厌恶的东西不是都避之不及么?要说亲情,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看起来有多好,最终就有多脆弱和可笑。

弥杉扶着床坐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右胳膊,被何露砍了一刀的伤口缠了厚厚一层纱布,隐隐渗了点血。痛还是会痛的,但他心情竟然不错。

这时,钟齐听到动静,轻轻推门进来。

“您醒了?感觉还好么?要吃早餐么?”他轻声问道。

“嗯。”弥杉轻哼了一声,钟齐转身去准备。

他们幼年时曾是邻居,弥杉搬家后分开,再重逢时已是多年后。他从小就沉默寡言,虽然高大却没什么存在感。

弥杉看过他的记忆,难得的干净,简单说是个罕见的老实人,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虽然过去两人只是点头之交,钟齐的记忆里却一直都有他的身影,再见到他时是真打心眼儿里的欢喜。

“大概我俩都是怪胎。”弥杉这样想着,两人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直到后来,他被“父亲”重用,钟齐就成了他的贴身侍卫。

弥杉用完饭,在会议室玩起了地图。他手指乱划着,全息图像跟着翻转不停,像个停不下来的熊孩子。

钟齐看了一会儿,问道:“要吃水果么?”

“……草莓。“

一会儿,十几颗鲜红饱满的草莓被装在水晶果盘里端了上来,旁边还放了一支精致的银色小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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