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玉关情5(1 / 1)

接下来的日子里,基本上和第一天差不太多,一部分官兵负责将被掩埋的群众从废墟中救出,当地还能工作的医生和卫生员们会对他们做简单的处理,如果伤情不严重,就安排在当地的医院处理,如果比较严重的话,我们就把他们带到机场,他们会坐飞机前往内地接受治疗。而且大概两天之后,玉树当地医院的床位就全部满了,连走廊里也都是人。后来的航班越来越多了,有的伤者甚至能被送到BJ上海的大医院去疗伤。而玉树机场,这座本来每天航班量并不多的机场,现在每天都有三十多架次的飞机起降,也许等到一切都恢复往常后,这座机场也会迎来它的平静吧。

由于大量的房屋倒塌,玉树收到了很多其他地方运来的帐篷,官兵们在原来举办赛马会的赛马场,把帐篷都支了起来,失去住处的群众会暂时在这里生活。当然这个赛马场举办的赛马是当地的民族传统活动,更多是群众过家家,大家聚一块凑个热闹,并无赌钱的环节。随着救援的推进,群众们陆陆续续的搬了过来,除了这里以外,玉树还有几处空地像这里一样搭建了帐篷供大家临时居住。

我和文臣就专门在机场和玉树各地来回跑,这样一天大概能跑四五次。都说这“物是人非”,看人间多少故事,无非都是“人”和“物”的事。入伍的这些年,参加了无数次的灾害救援,一直到我2016年退役,我国西部发生的地震,远远不止公众所熟知的汶川、玉树、云南的一些地方,还有被尼泊尔地震波及的日喀则这么几次,更别提除了地震之外的其他灾难了。这一场场救援,每每回忆起来,首先闯入意识的,就是一些感官上的印象,比方说断壁残垣,很多的房子甚至连钢筋都暴露出来了,还有像人们瘫坐在地上、趴在亲人的遗体上哭嚎的样子。而在这些“五官”方面的记忆之后,就是“人”的故事了。

第一天晚上被我们送到机场的,是一对父女,妻子和另外一个女儿已经去世,哪怕我也经历过失去,我也难以想象他们又是失去亲人,自己又身负重伤时的“感受”是怎样的。他们因为伤势严重,必须立马送到条件更好的地区去救治,但是亲人离世,谁来为她们处理后事呢?该怎么处理后事呢?不同民族的丧葬习俗也都不一样。都来不及见亲人最后一面,从今往后,都只能在回忆中见到你。

在车上,一起送行的还有一位玉树当地的护士。老父亲问我们妻女的后事该怎么处理,因为口音和抽泣的原因,话也是说的断断续续。文臣和护士无言以对,他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呀。女儿则是一直在哭,这个小女孩看上去在读初中的样子。车子在行驶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会有颠簸,这么一颠,骨折的地方就更痛了,她又哭了起来,护士坐在她的旁边,一直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说,机场马上就到了,上了飞机,去了西宁或者成都就有医生看了。

我们到了机场,把车开到工作区,让他们暂时先躺在办公室里休息。不过他们身负重伤,疼痛无时不刻在折磨着他们的神经,所以休息也很难休息好,只能躺在担架上不时地扭动身体,但是扭动本身又会让别的地方的伤痛加剧。我真是担心他们这样要是坐飞机,在空中颠簸或者降落的时候,会不会加重伤势啊。但是也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安慰他们,内地的医院条件好,药品器材齐全,病房大,环境整洁干净,去了那里身上的伤病很快就会好了。

晚些时候,这对父女顺利的送上了飞机。航空公司想得也很周到,除了餐食、药品和毛毯,还准备了一些贴身衣物、成人纸尿裤和夜壶。人员配备的话,乘务员是男女对半开,以保证大家都能得到照顾。甚至飞机上还配了几位医生,可以负责一些简单的治疗。文臣和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父女两的病情,提醒机组尤其要注意他们身上烫伤和烧伤的地方,伤口是下午三点左右包扎的,医生说他们可以看情况帮两位换药。

我们在客舱里和两位道别,告诉他们到了大医院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还艰难地起身,想和我们说谢谢和再见。我们走出客舱的时候,乘务员给我们塞了好几瓶水和一些小包装零食,我们推脱说不能拿这些,这时候一名男乘务员告诉我们说,他以前也做过武警,做了6年,后来想要多尝试一下其他的行业,就进入了航空公司,他很清楚作为一名武警,肩上扛得是怎样的责任,承担了那么多,却又“有口难言”。所以这些“心意”,还是收下吧。这时候,机长和两名飞行员也走了出来加入了拉锯战,他们都是空军出身,机长说大家都是子弟兵,现在是特殊时刻,收点“小礼品”并不触犯任何法条。

航空公司的确是接收了相当一部分的退伍军人作为员工,这样的非常时刻,大家做的都是为了让灾难所带来的危害降到最低。而且他们公司为灾区和我们官兵提供了很多飞机餐,像是在帐篷里很多灾民都没法生火做饭,有了飞机餐,直接隔水热一下就能吃了。我们面前,男乘和飞行员对我们“动之以情”,一旁的女乘见此情状,立马上前,直接把小零食和矿泉水塞到我们的口袋里,还一边说我们“很辛苦”、“这没什么”,“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是BJ名牌”之类的话。最后我们拿了几块糖和两瓶矿泉水,和机组相互道谢后,离开了客舱。

受伤群众们得益于内地的帮助,都得到了及时的治疗。各种物资也越来越丰富。之后在和很多当地人聊天的时候,我们都感觉,虽然在灾害袭来的一开始,内心一瞬间被“压垮了”,但是后来全国的援助,“感动”和“感恩”慢慢流入、润泽着原来那个被灾难摧毁的内心世界。时间久了,心中的痛苦真的有一点一点被消解,虽然心理上的“余波”也许一辈子都不平复,但回忆一下那些曾经被温暖、搀扶,和拉一把的经历,真的会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和希望,可以继续带着对逝者的牵挂,勇敢地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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