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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摹冽自己有时都会恨自己,痛恨自己为何是魔,所以他其实不怪那仙娥,只是觉得有些伤心。

后来,燕执再想请别的仙娥照顾他,他便不愿了。

如此,摹冽在床上躺了三四日未动也没有人发觉,待第五日的黄昏,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床边,努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他下意识唤道。

“阿执哥哥……”

燕执皱着眉:“阿冽?你这段时日跑哪儿去了?我去迎神殿寻了你好几遍都未见你人影,再寻不见你,明日该如何举办婚礼?……”

摹冽睁着眼躺了两日才睡着,朦朦胧胧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寻不见我……为何无法举办婚礼?……”

燕执在床沿坐下:“你自小在我身侧长大,如同亲弟弟一般,我同师尊的成婚礼,自然是应当由你来做傧相啊。”

“傧相……”摹冽意识逐渐清醒,眼中涌上泪意,“我来做阿执哥哥的傧相?……”

“是啊,你可愿意?……”燕执踌躇道,“你若是不愿,也不用勉强,我另请旁人。”

几日过去,摹冽腹间的伤口已经在逐渐愈合,没有那么痛了,他撑着床缓缓坐起身,长发垂散在身沿,靠在床头,红着眼,笑道。

“好啊。”

“阿冽愿意……只要阿执哥哥高兴,阿冽什么都愿意。”

燕执见他这个模样,心中也不好受,顿了顿,道:“明日东海龙王和龙族太子也会来参加婚礼,到时你们恰好可以借此机会见一见。”

“若是相中了,便好好相处,东海龙王就那一个儿子,自是宝贝的,听说他心性善良,你若是同他成婚,定不会受苦。”

燕执倒是为他安排得周到,可越是周到,他心中便越痛,摹冽没有告诉他自己同敖霜已经认识了,只是顺从地应和道。

“好……都听阿执哥哥的。”

燕执松了口气,胸口却莫名堵着:“你这段时日去了何处?”

摹冽笑道:“原是想下界去为阿执哥哥寻一件上好的新婚贺礼……可寻来寻去,也未能寻到一件满意的,便空手而归了,阿执哥哥莫要怪罪才好。”

燕执:“说的什么话,你能陪在阿执哥哥身侧做阿执哥哥的傧相,便是最好的贺礼了。”

“莫要多想。”

燕执注意到摹冽的脸色有些苍白:“今日天还未黑,你怎么就睡觉了?你怎么了?”

摹冽摇头:“没什么,下界回来,有些累,便睡了一觉。”

这婚礼上的繁文缛节颇多,燕执忙了半个月,还有好些地方未曾落实,他需得赶紧去处理,于是便没有多想,抬手幻出一个玉托盘,上面是一套红绿相间的,胸前绣着白鹤海棠的衣裳。

“那好,明日你早些起,这是为你准备好的傧相服,记得换上。”

一对新人身着大红婚袍,伴于新人身侧的傧相便着红绿相间的傧相服,替新人引客,接赞礼,能做九重天太子殿下的傧相,那是莫大的荣耀。

他应当高兴。

摹冽接过玉托盘,笑道:“好……”

第27章 大婚之夜

待所有关于婚礼的事宜皆亲自落实后,已经是深夜了,燕执激动得分毫没有睡意,躺在床上描绘着明日将会发生的场景。

他会带着仙鹤婚车队伍,去往文昌殿,将师尊接至三生石前,在众神的见证下,结下情契,拜过天道,从今往后,他同师尊,便能永远在一起了。

盼这一日已经盼了太久了,以至于美梦即将成真之际,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记得是何时陷入沉睡的,毫无预兆的,燕执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六岁那年,因同祖父怄气,私自下凡,误入鬼界,险些被鬼王吞噬的场面。

他生来便是神子,灵体和肉身对于那等邪物来说,是上等的补品,吞下便可以增加数十万年修为。

鬼界被天界封印多时,鬼王本就痛恨天界,见突然闯入一个落单的小神,自是没有放过的道理。

燕执天生修为上极有天赋,可是再有天赋,他那时不过是六岁的孩童,几招之下便被有百万年道行的鬼王制服了。

正常的鬼魂都会去冥界,入轮回,唯有业障太深,无法渡化的恶鬼,才会被打入鬼界永远封印,而万鬼之王,则是吞吃了无数恶鬼后所形成的鬼怪,长此以往早已产生了异变,生得貌如饕餮,有着长长的獠牙,口中会流出黏腻腐臭的绿色唾液。

燕执那时被击倒在地上,昏迷之间,感觉到有一种湿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脸上,腐液侵蚀他的皮肤,传来阵阵刺痛。

他艰难地撑开眼皮,上方被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着,鬼王青红相间的巨瞳贪婪地望着他,张开血喷大口发出刺耳的长鸣,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被吞吃之际,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猛地将他从鬼王的血盆大口下推开,那人以长剑刺入鬼王的眼睛,而那人自己,也被鬼王朝外横生的獠牙刺中心口,血染红了白衣。

鬼王被刺瞎了一只眼,痛得在原地翻滚,那人忍痛斩断了鬼王刺中自己心口的獠牙,跌落在地上。

燕执先前在同鬼王打斗中,中了鬼王的唾液中所含的剧毒,因而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只能强撑起眼皮,看着那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一步步走向自己,脚下不断有血珠滴落在泥地中。

燕执知道那人是师尊,心疼得眼角涌出泪。

当师尊靠近了,脚下一个不稳,朝前跌去,跪倒在几丈之外,颀长的身形居然变成一个幼小的团子,那哪里是文昌星君,分明是摹冽五岁时的模样,苍白着一张精致的小脸朝他爬过来,分明自己也在流血,却伏下身拥住他,对他说:

“阿执哥哥……别怕……有阿冽在,阿冽会一直保护你……”

“阿冽来带你回家……”

“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将燕执从梦境中拉回现实,他皱起眉,感到脑中一阵钝痛:“何事。”

“太子殿下,卯时了,该起了,若是错过接亲的吉时便不好了。”殿外传来怜璧刻意压低的声线。“可要小仙们进来伺候您洗漱更衣?”

那梦境过于奇怪了,以至于燕执思绪纷乱,这才想起,今日是他同师尊的大婚之日。

“进来吧。”

“是。”

殿门被轻轻推开,一众仙娥列成两队,鱼贯而入,为首的两位仙娥,端着洁面用的玉盆和巾帕,以及净口用具,后面的仙娥端着翠玉托盘,托盘中是婚袍,和发冠,以及各类需要挂于身上的配饰。

更衣完毕之后,燕执坐于铜镜前,由怜璧为他冠发,那发冠的款式也是先前就选好的,是一只金镶玉的龙冠,而文昌星君的那只,则是与这只一对的凤冠。

燕执望着镜中的自己,心情大好,也不知师尊现下起来了没有,定然起来了吧,他昨夜也同自己那般,欢喜得无法入眠么。

想着想着,燕执没来由得又想起方才做的那个梦,忍不住皱起眉……

他怎会做如此奇怪的梦。

当年救自己的人分明是师尊,为何他会在梦中看到阿冽。

想来是因为清楚,阿冽见到自己成婚,定会伤心,自己分明知晓,却还要他做自己的傧相,心中觉得有些不忍,所以才会梦见他吧。

可唯有这样,才能让他死心,去追求真正属于他的幸福。

梦本就是无厘头的,时常上一息还在此处,下一息便换了一个场景,如此想来,他梦中救他的人由师尊变成阿冽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梦罢了。

怜璧见他失神的模样,道:“太子殿下在想什么?……”

燕执对着铜镜笑了笑:“没什么,我在想师尊起了没有。”

怜璧笑道:“文昌星君向来守时,此时定然起了,就等着太子殿下您去接他呢。”

“嗯。”

卯时刚过,太子宫殿门大开,燕执从殿内走出,便看到身着一袭红绿相见的白鹤傧相服的人背对着他,安静地立于玉柱旁。

“阿冽,你怎得不进来?”

摹冽像是才回过神,迟缓地转过身,笑道:“总归也帮不上什么忙,阿冽在此处等着阿执哥哥便好了。”

摹冽自小到大向来贯穿红衣,这还是燕执头一回见到他穿绿衣裳的模样,那傧相服除去身前的白鹤海棠图,通体皆是墨绿色,唯有领口和袖口处的封边是艳红,称得肤色雪白,一副画上走下来的美人相。

“阿冽,你穿这绿衣,也是极为好看的。”

若是平日里,燕执夸他穿的衣物好看,摹冽定然极为高兴,可他今日所穿是傧相服,他倒是宁愿燕执不要夸他。

他笑了笑,望着燕执身着一袭大红婚袍,头戴金镶玉龙冠,眉目俊朗的模样,微微有些晃神。

“阿执哥哥穿这婚袍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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