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 / 2)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雨势小了,风也不再那么轻狂,它们仿佛觉察出到了喜欢的人面前,开始变得拘谨小心,再无刚才的无所顾忌与肆意惘然。

终于,黎燃哑着嗓子,问出了心中模拟过无数次的开场白,“你……现在还好吗?”

辛阮眉眼依旧从容,他坦然地回答了黎燃的问题,“我现在很好。”

“耳朵……也全好了吗?”黎燃继续追问。

辛阮闻言闪过一丝恍惚,时间过得飞快,听不见的事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他已然忘记了耳朵上的伤,如果不是今天黎燃问起的话。

“所有的一切都很好。”最终,辛阮给了一个全面笼统的答案。

闻言黎燃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又沙哑了几分,“你刚才在典礼上的话,是真心的吗?”

还是说,那些只是想我生气的气话。

黎燃没有信心问出后半句,他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辛阮,之中蕴藏着不易察觉地期许与渴望。

然而答案注定让他失望。

“全然真心。”辛阮抬眸,毫不避讳地看着黎燃的眼睛,一字一句宣布了自己的答案。

黎燃瞳孔微震,一句全然真心,像是割断了他最后的理智,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辛阮在颁奖典礼上冷漠的话语——

“和您结婚的那段时日真的大大磨炼了我的演技。”

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会是磨炼演技呢?曾经的辛阮分明就是因为喜欢他爱他,才嫁给他!

那时候的辛阮,满眼的爱意藏都藏不住,又怎么可能是逢场作戏,磨炼演技!

“不要说气话……”

“没有气话。”

“为什么要这么说!”终于黎燃瞪圆了双眼,眼白处布满了暗红的血丝,他怨愤地追问着:“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之前说的爱我,都他妈是假的?”

这是黎燃平生唯一一次的粗鲁。

他冲着车内的人不甘不愿地咆哮着,发泄着自己这么久以来积攒的所有委屈与不满。

明明全世界都知道,他当初疯了一样在海滩寻找了他数月,可他却不肯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哪怕是让别人同他报一声平安也好啊……

风又渐渐吹了起来,它就像是一头发了怒的雄狮,将枝桠吹得疯狂乱颤,雨幕也被它吹散,雨丝飘零,顷刻间乱作一团。

然而辛阮神色依旧淡漠,他甚至未曾挪开直视黎燃的眼睛,褐色的瞳孔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与清醒。

他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漠然,“磨炼演技而已,分什么真假。”

那些荒唐的过去,是自己未曾觉醒时的固执与坚持,他只当是黄粱一梦,磨炼演技。

美好的亦或是痛苦的情感他都记得,但那些已然是过去,所有的情感都有期限,期限一过,再去分辨其中的真真假假便没有了意义。

过期的罐头便只剩下丢入垃圾的命运,没有会在意它曾经是好吃还是难吃。

但显然黎燃并非是这么想的。

他依旧执着地寻求着辛阮曾经汹涌的爱意与真心,想再有一次和辛阮靠近,重新开始的机会。

“你说磨炼演技?”黎燃崩坏的神经再次被这几个词刺激到,他带着满心的不甘,穷追不舍,“曾经的一切,你敢说都是磨炼演技?”

他甚至为了否定辛阮的话语,口不择言了起来,“难道当初激怒我,跟我上床也是为了磨炼演技?”

闻言,辛阮的眉眼彻底冷了下来。

下一秒,他视线下移,嘲弄地勾起唇角,开口的语气讽刺至极,“怎么不是?白嫖的东西,为什么不用?”

雨雾浮动,交谈的话语突然间成了长刺的仙人掌,生生扎进彼此跳动的脉搏里,戳的两个人都隐隐作疼。

“所以——”辛阮再次开口,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冷漠,“你追了这么久的车,就是想来侮辱我?”

因为当初硬要结婚的是他,所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怪过黎燃,哪怕是得知自己的一意孤行害死了爷爷,他也只是后悔,后悔当初的自己不管不顾地要跟黎燃结婚。

他始终把黎燃放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竭尽全力压抑着内心深处,隐约存在的不满与恨意。

但这并不是黎燃今天可以站在这里,无礼而又蛮横地质问自己的理由!

“黎燃,你问这些又想证明什么?”辛阮薄唇轻启,语气愈发地冷漠,“不甘心是我提出的离婚,你觉得丢脸?亦或是对我今天台上的话感到愤怒?”

黎燃闻言沉默了。

辛阮的话语像是一针镇定剂,狠狠地扎入肉中,冰冷的液体渗透进炙热的肌肤,瞬间让他清醒了下来。

恰逢滴答一声,凉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过,黎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雨滴。

过了许久,黎燃声音低哑地开了口,“抱歉,对不起。”

他从未向人说过这样道歉的话语,与生俱来的身份地位总是让他高高在上,俯视别人,今时今刻他像个牙牙学语的孩童般,学着诚挚的模样道歉,踟蹰无措地努力填补他们之间的裂痕。

殊不知巨大的裂痕与伤害,不是谁一句话便能弥补来的。

辛阮显然也是一愣,他从未在黎燃口中听过这种示弱式的话语,优渥的家境让他向来强势,所以他从未向谁低过头。

这是第一次。

一时的惊讶,让辛阮眼中的冰冷都驱散了几分,他就那样微微睁大了双眼,安静地看着黎燃。

“没有想证明什么。”黎燃再次哑着嗓子开口,他的声音弱了许多,像是街边被大雨淋湿的流浪狗,狼狈无助又踌躇无措。

“之前的种种,是我的错,我知道是我伤害了你。”

一次又一次地误会他跟母亲告状,觉得他狡诈虚伪,面对他的解释充耳不闻,固执己见……

他已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从前的种种皆以悔过。

“我只想问问你。”黎燃开口的声音晦涩喑哑,带着说不尽的小心,和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只是想问问,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可能重新开始?”

这一刻,呼啸着的风停了,枝桠乱颤的声音听不见了,雨势也渐渐放缓,轻盈地落在地上。

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认真地倾听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终于,辛阮开口。

嗓音是他固有的清脆与如今沉淀下来的沉稳,他轻声问道:“我们已经离婚了,不是吗?”

没有回应他的问题,辛阮而是反问了一个已经成为事实的问题,他们已经离婚了,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辛阮。”黎燃哑着嗓子再次喊出他的名字,漆黑的眸子中是近乎哀求的姿态,“不要说气话,好不好。”

“我们之间,一切都重新开始好不好?”黎燃依旧执着。

“不好。”辛阮几乎没有犹豫,便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斩钉截铁,语气果决到黎燃怔住,他眼中的哀求还未来得及收起,绝望的荒芜便开始大簇丛生。

他就这样,看着辛阮依旧沉稳地在车中坐着,冷静认真,带着对人的礼貌,陈述着需要他认清的现实。

动了动嘴唇,黎燃明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嗓子却干干的,发不出一个音节。

周围的环境,也变得异常的安静。

一旁的辛阮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天空——

雨幕终于看到了尽头,接踵而来的是泛着白光的太阳,雨后的阳光是白色的,淡淡的,既不热烈,也不刺眼,可以让人肆无忌惮地直视着,直视得久了便生出唾手可得的幻想,实际上它依旧遥不可及。

辛阮不禁又想起了初见黎燃的那个画面。

太阳暖暖地映照在黎燃的身上,他沐浴着和煦的光,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然后轻轻俯下身子,眉眼温润,开口的声音低沉又动听……

你看,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依然还记得那个温暖的场面,和那一刹那自己心动的感觉,又或许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场面。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也包括曾经那份浓郁炙热的欢喜……

“雨停了。”辛阮抬头看着天空,感慨似的开了口。

温和的声音,听得黎燃一时恍惚,仿佛面前的人依旧是那个对他满眼爱意的少年。

然而下一秒,辛阮便收回了视线,他眉眼温和,诚挚而又认真地看向黎燃,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们也成过去了。”

一路奔波,晚点的时候,辛阮终于到达了庆功宴的酒店。

他刚一进门,一桌子的人便吵吵嚷嚷了说来,说他迟到的未免也太久了,让他先自罚三杯。

辛阮也不推辞,笑着接过众人倒好的酒,“行,那我就先自罚三杯!”

“嚯!辛老师爽快啊!”

“就喜欢跟辛老师这样的人喝酒!”

一片叫好声中,纪星辰招呼辛阮坐下来,他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