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二十载容颜未改43（1 / 2）

信笺、佛经、全书抄本、典籍印本，多闻秋拍预展的古籍善本类型的拍品琳琅繁复，夹在两个“保镖”中间的叶连胜看着那一篇篇纸张上密密麻麻的黑字块眼花缭乱，叫苦不迭。他记得《贵霜国书》是非常薄的一册，小是小了点，但没道理这么难找才对。

避开不远处预展工作人员期待上前为他讲解的炽热目光，叶连胜低声问他身边的两个押解人员：“要不然先去看看别的吧，那批古董里不止这一件。”

“其他的先不需要你识别，现在专心把我们要的这件找出来。”虽然换了一拨人，这种没得商量、不要多问的态度还是如出一辙。

“逛了几圈了，没在这里啊。”叶连胜抬手小幅度地比画，“这件特别薄，没有几页，不是那种砖头厚的大头部，外面还包了绸子，一眼就能区分出来。”

叶连胜还在努力辩解，从余光里看到一张面庞从古籍善本展区入口处好奇地探了进来，他警惕地放低音量，向来人的方向瞥了一眼。

这一瞥，展厅当中的时间仿佛凝固干结。

那是一双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那是他16岁那个夜色深沉的晚上推开父母卧室，被捆在椅子上的皮衣姑娘的面庞。

整整二十年未见，叶连胜曾经一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在现实当中识别出当年的人，脑海中的影像是否早已失去真实，但这一次、这一瞬间，在他意识到当年的记忆未差丝毫、看到的这张脸与二十年前竟然毫无差别之前，他知道这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这就是他一直在找的真相。身边的押解人员、贵霜国书、多闻拍卖、星洲、马来商会、缉税特署此刻开始在他眼中全都烟消云散，只有那张面庞，也只剩下那张面庞。

“那边是古籍，珠宝请往这边。”听到有人提醒，那面庞转过脸去，消失在展厅的拐角处。叶连胜毫无意识、本能地向那面庞消失的方向追去。

过去的记忆再次像底片一般叠加在叶连胜的视觉里：老狗叔紧走几步甩出的那个巴掌，窗外楼下嘈杂的骚乱，“接我们的人被截住了！”“连胜！你先走！你先离开这！”，火光和响动，喷溅在蓝色窗玻璃上的血迹，统统叠加在眼前随着奔跑不断晃动的展馆通道、墙壁、地板和灯光之下。

叶连胜追逐着那道再度落回到他脸上的目光，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身在何处，等他再次回过神来已经跪在室外的沥青路面，双手紧紧扣进地表，十根手指的指尖全部没入破碎的指甲与血肉模糊泥泞之中。

他对了，他找到了，他搞丢了，他迷路了。

叶连胜意识到自己的嘴唇被咬破了，甜腥带着铁屑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之中，他咳出一口血痰，茫然站起，如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抬腿前行。

一处开在小巷当中的咖啡馆，此时一个客人都没有。头发稀疏的老板在柜台后百无聊赖地擦着杯子，挂在天花板下一角的旧电视循环地放着某个节目。

满手血迹的叶连胜麻木地推门而入，跌坐在最靠里面的卡座。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多闻艺术中心出来这一路上没有被人拦住，应该会有人拦住他的，无论是IPID、马来商会幕后的“仁叔”或是继续追查文物的相关部门，总该要有人拦阻住他的。

咖啡馆老板走过来，先后递上一大杯水、一叠毛巾、包扎用的纱布和消毒酒精。

叶连胜一动未动。

随后咖啡馆老板又递上一盘椰浆饭，摆在急救用品的后面。

“我没点吃的。”

“食物不是给你的。”老板的声音消失在后厨。

咖啡馆里突然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这种寂静不是因为缺少客人，而是一种空白。叶连胜回过头，墙角挂着的电视机已经失去了信号。

咖啡馆的门再次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了叶连胜的对面，抬起左手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把那盘椰浆饭拉到近前。

“我吃完这盘饭之前，你把你的事情全交代出来。我饭吃完，你我当中会有一个先出去。”一言包扎着绷带的右手收在衣袖里，左手拿起勺子搅拌起浇在米饭上的椰浆。在一言盘里的椰浆饭被吃到一半的时候，叶连胜终于平静下来，开始动手包扎起手指的伤口，一边包扎，一边将二十年前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你父母当年到底是去干什么的？”

“啊……确实是去支援。”叶连胜倾吐之后感到如释重负，思绪开始滞涩，“特殊的是‘老狗叔’，他们作为‘老狗叔’的特勤下线太过业余，打草惊蛇，被发现了。”叶连胜声音渐渐放低，盯着裹着纱布的手，还有手里的玻璃杯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