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1 / 2)

“他装得太好了,强撑着站在我面前,教我术法,特意让我把棺材移了过来,那是用以修复躯体的魔器,就仿佛,我有片刻能帮到他。”

“可在过去,我没有一刻伴在他身侧。”

【宿主,他留下了一枚玉简。】

一旁的木桌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玉简,和前两枚的通体白色不同,这一枚是浅紫色的,隐约有魔气溢散出来。

心念一动间,玉简在引力诀的作用下落入连越手中。

“这是……”感受到传输而来的画面,连越微怔,“他的过去……”

十二岁时,他觉醒了魔纹。

按理,魔族的孩童年满八岁之便会觉醒魔纹,十二岁觉醒已经迟的不能再迟,因此,就算他是资质最好的天阶魔纹也未能得到纪家的重视。

纪家的魔脉刚被太微家抢走,正是朝不保夕之时,于是他顺理成章被送到了千幻宗当奴仆以换取资源。

千幻宗的宗主名为叫黄泉道人,老者唇歪嘴斜,生得一副磕碜样貌,目带贪婪地看着一脸麻木的他。

“纪家的第十七子?不错不错。”

“想不到……天阶魔纹的血肉居然还有这奇效。”

魔气在黄泉道人手中汇聚,乌黑的指甲变得细长尖利,下一瞬,径直扯下了他手臂上的一块皮肉,鲜血淋漓。

那涌出的血水也未浪费,尽数被魔气集起收入玉瓶之中。

“明日炼丹要用……后日炼丹也要用……”

“太少了太少了……怎么如这纪家十七子的人这般少……”

“这身血肉……不够用啊……”

黄泉道人挥了挥手,便有铁链将少年四肢锁住,光线恰好,黄泉道人瞧见那张面无表情却好看的脸就生了戾气。

“这样的皮相……”

心念一动间,魔气化成刀刃已然落下,一息之后他面上道道血口,惨不忍睹。

“这才对啊。”

墙壁裂开露出一道暗门,玄冰的寒气喷涌而出,少年被困在其中,成了一座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的冰雕。

这一困,便是足足百年。

日复一复,寒冰彻骨,黄泉道人反反复复取走他的血肉,必然要留他一条性命,奄奄一息之时便会灌下魔药续命,他也在魔药的作用下一直维持着少年的模样,至于修为,竟也因此达到了金丹期。

这个修为,在已是大乘期的黄泉道人面前依然是一只可随意被捏死的蝼蚁。

直至那一年,黄泉道人不知和哪个大能斗法斗输了,重伤而归,千幻宗的各个长老早就对他心生怨愤,神不知鬼不觉在他愈伤的药中加了无形无味的剧毒。

到底是大乘修士,毒并不足使其身陨,十几个长老趁乱布了杀阵,耗了三天三夜才将其杀死。

“哈哈哈哈哈这黄泉老魔总算是身陨了!”

“这老魔平日没少做杀人夺宝的勾当,想必这洞府之中定是有不少魔器。”

“这是……人?”

有人触碰机关,顷刻间禁制和阵法接连作用,墙壁裂开露出那道暗门——少年被冻在玄冰之中,锁链缠身,浑身都是血口,气息奄奄。

“黄泉老魔真是作孽啊,这人半死不活,不如给他个痛快。”

刀刃刚要落下,带着红色面具的老者却出声道:“且慢,这人我带走了。”

他被带走,丢弃在一个山洞之中,洞中是老者饲养的魔宠。

“一个金丹期的废物罢了,被黄泉老魔折磨成这样也是可怜,给我的宝贝魔宠当口粮也算是你的荣幸。”

“徒儿你在此好生看着,待魔宠吃完把人骨给我收好。”

“金丹期的骨头呢……还是天阶魔纹,只是这皮肉损毁至此,都看不出魔纹生在哪处了。”

他看向山洞之外,一个带着红色面具的少年守在洞边,距离算不上很远,身后传来魔宠饥饿的吼声,地面在震动,不用回头他也可以想象那兽类的狰狞模样。

他杀死了少年,将少年的一身血肉喂给了魔兽。

剩下的人骨被集起,他幻化成少年的模样,去寻老者。

老者死的时候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你,你是那个金丹期?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你……”

大乘期他确实无能为力,可老者只是元婴期。

心念一动间,魔气汇聚成刀刃,顷刻将头颅斩下。

连越顿在原地,身体如枯木般僵硬。

手中的玉简在被使后湮灭成尘,无意识动了动手指,触到的只余空气。他低头去看那口棺材,目光好似透过棺盖看到了其中沉睡不醒的少年。

这是那百年之后的第几年呢。

被封在玄冰之中取去血肉的百年,他是怎么过的。

光是略微想象,胸腔中涌上来的情绪就让他喘不过气来。

063不知玉简中的内容,但察觉得到宿主情绪不太对劲,结结巴巴:【没事的宿主,只要……只要他恢复记忆,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顾从渊……这只是他的过去……】

连越根本没听到它在说什么,耳边好似响起了顾从渊曾说过的那些话。

“你说这个世界是假,是由我的记忆衍生而出?哦,真是匪夷所思。”

他无所谓。

“不能解,你会烧了我的洞府,给我下毒。”

他不相信。

“千幻宗最不缺的就是谎言,我确实很喜欢你,可万一你就是谎言本身呢。”

他下意识否定。

“我记起的画面你却毫无反应,若所谓的阵法能抹去我们的记忆,同样也能加诸一段不存在的记忆,你又如何分辨所谓的虚与实?”

他想尽了最坏的结果。

这就是七情阵吗?

闻人羽同样陷在阵法中。

他置身巨大的山谷之中,苍青色的天幕下是层层叠叠的建筑物,亭台楼阁,无一不精致。

许多穿着白袍的男女遍布其间,一片热闹,有个瘦高的青年靠近他,面带疑惑。

“谢行羽,你在这干嘛呢?”

很久没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了。

“喂,叫你呢,你听到了吗?”

青年语气中的疑惑之意更甚,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瞧见他依然毫无反应之后急了:“这都没有反应?不会是中了什么邪术吧?”

“没事……赵然。”闻人羽嘴唇翕动,记忆中青年的面孔在此刻全然清晰,他微笑着开了口,“我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你这模样着实把我吓到了。”赵然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在他肩上拍了拍,“可从来没见过你这副神情,跟见了鬼似的。”

“抱歉。”鬼,可不就是鬼吗。

“走,我们去酒楼吃菜去,听说新出了几道菜式呢。”

闻人羽点头:“好。”

一切都那么熟悉,真实,和他很久之前的记忆完全吻合上了,这就是七情阵吗。

若连越在此,定会惊讶地发现,这是元明族族人避世居住的那个山谷,所有人,包括闻人羽在内,都穿着元明族统一的白色长袍,意味着他们全是元明族族人。

洞府之中点了支蜡烛,蜡烛燃尽之时,连越听到了棺材处发出的响声。

棺盖浮起,魔气几乎是满满当当地从中溢散而出,他眼睛一眨一不眨,只盯着那只伸出来的修长好看的手看。

长身玉立的少年从中起身,面容昳丽无双,眉目间却是一派清冷,对着他略微勾了勾唇角。

顾从渊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的,额头上隐约可见细密的汗珠,袖袍垂下将手腕遮住了,但连越还是注意到了他腕上未愈合的伤口。

胸腔中那股酸涩之意又此时涌起。

“怎么?识不得了?”

顾从渊的语气还是淡淡的,目光扫过一旁的桌子,他曾在上面放了一枚淡紫色的玉简。

“玉简,你看过了吧。”

其实过往那些,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魔域本就是如此,相比那些神魂俱灭的人,起码他活下来了。

他亦承认他手段卑劣,无法全然相信连越,也无法接受连越可能会离开,故意留下这么一块玉简来让得知他的过往,而连越的反应也确实如他预料。

但他忽略了一点,早有预料是一回事,而后又感到后悔则是另外一回事,连越此刻的表情,便是他不太愿意看到的。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