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与世长存的盼克多(1 / 2)

夏娃不懂生死离别,父母告诉他:他的祖父再也不能和他说话,不能拥抱、亲昵他了。从此以后,夏娃的日子只剩下冷漠。罗菲茨叔叔去打猎了,好久才能回来;父母还要忙着前些日子拖欠的工作;连润西露都整天闷在家里看书,不来找他玩。这里的人普遍只能活到三十岁,三十五岁便算高龄。九岁娶妻,十二岁生子。谁都想在短暂的生命里做些有意义的事。距维亚祖父去世后几天,想要寻找人生意义的夏娃终于鼓起勇气,他想起维亚祖父的遗愿。在他临死之际所说的话,夏娃没有口头答应,现在!他要用行动来表达。

身为信鸽的诺里亚继续将别人的思念与期盼传递给他人。大树的繁荫将少年遮蔽,他歇息在前往巴吉奇的路上。他的身边放着一块薄薄的木板,上面刻了一个爱心,后面写了个“你”字。少年两手寸地,仰着头,伸直腿。沐浴着阳光,享受着青风。

夏娃告别父母,走进森林,离开了他生活八年的地方。正式踏上旅途之前,夏娃要去拜访传说中盼克多的家。他来到一栋主要由绯木搭建的房子门前,正准备上手敲门时,门却自己开了,害怕别人敲它似的。开门的人穿着黑色盛装,全身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只手臂弯在胸前,手不离开门把手,活像一个服侍者。

“天哪!您居然还活着,怪不得人们都说您和世界活得一样久!”

“阿——请问,你是?额……谁家的小孩?”开门的人非常胆怯,就像松鼠眼睁睁地看着蚂蚁搬空自己的松果一样害怕。

“我想找盼克多,冒昧,打扰一下。”说着,夏娃推开门里的人,冲进屋去。

“喂!小朋友,你不能这么没有礼貌!”夏娃急切的想要找到盼克多,他觉得盼克多不会像他那样懦弱。夏娃在奔跑之中左顾右盼。他想见到他,这个曾经的榜样,现在是什么样子?见到后,他能否让夏娃的信仰再次改变?夏娃跑上二楼、三楼,又走到客厅,在走廊里兜兜转转。最后在房子的最深处注意到一间装着白门的房间,而其它房间都是棕色的门,他想这个房间兴许与其它的房间不一样。夏娃推开门,以为终于找到盼克多时,却只发现一个用白布裹住的似人体的模型,摸一下,硬硬的,好像还包了层石灰浆。

“你不能进来,快出去!”开门的人气喘吁吁地跟上来,沙哑道。

“先生,这是?”年幼的夏娃指着在他眼里像是个“大”字的物体问。

“呼——他是我的曾爷爷,我是他的曾孙子,他就是盼克多。”开门的人耐心解释说,同时还在大口喘气,显然是体力不好。夏娃望着躺在玻璃桌子上的人体,不敢置信地触摸了一下,然后问:“先生,请问您叫什么?”

“盼克多。”夏娃只当他是和自己的曾爷爷碰巧同名,但实际上是盼克多认为他的这个曾孙与他性格、想法雷同,于是便开心的将自己一生唯一的财产——这幢别墅及所属土地,连同自己的姓名送给了他最爱的曾孙。

“盼克多先生,你能带我走走吗?”夏娃请求说。

“当然可以,你想去哪?”盼克多对小孩子天生爱玩的本性并不奇怪,蹲下身毫不迟疑道。

“去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地方?!”盼克多听到夏娃的话惊讶道,脸都白了。

“你要是不和我去的话,我把你曾爷爷的骨灰都给扬喽!”夏娃发疯似的说,也不知道这话跟谁学的,可对盼克多很有效果,他请求道:“千万别、别、别……求你千万不要这样做!”盼克多说着都快哭了,他想起前些日子,甚至几年时间内所发生的不幸:盼克多的田地经过蝗灾、旱灾、涝灾等诸多灾害。在这些灾难的日子里,他从土里找谷粒、和蝗虫抢草吃、在干得像沙子的土里挤水喝、将硕大的太阳比做杨梅止渴。困难的时候,他把家中用来观赏的花草木连根带茎地啃完了;艰难的时候,他更是把腐朽的家具都给啃了一遍。盼克多的曾爷爷在房子里给他留了够他挥霍几辈子的遗产,可上自家菜地都够呛的他,去街上买菜简直是想要他的命!周围没有可供他托付的人,况且他还不敢对视别人的脸,更不敢和别人攀谈(小孩除外),所以只能在家受罪。但最苦恼的是这几天的事:从前几月开始,就有一个自称“世界演说家”的人叩门找他,每天都来。一天只来一次都好,盼克多可以把它当成日常,但他每天要来两三次!呆的时间也久,甚至在故事没讲完的时候,他干脆在盼克多家里住下。每天,当他第一次来拜访的时候,说的都是昨天发生的趣事、大事,并且是在每天清晨站在门口和盼克多滔滔不绝地讲。因为他来的时候太早了,所以每天都要费力地用肩膀撞门,并且大喊:“亲爱的盼克多先生!我给你带来了昨天的最新消息!”他还假礼貌,不愿进来,执意要盼克多来开门,实际门压根没锁,然后让他一直站着听他讲完。盼克多就这样每天被他吵醒,为此,他都把以前叫他起床的公鸡杀掉,烤着吃进肚子里面去了。盼克多心想,要是他的曾爷爷在就好了,他就喜欢这种新闻趣事,而盼克多只喜欢清静。这样,他就能和曾爷爷讲,而不对他讲了。每天第二次来是练习如何演讲,并且必须要盼克多旁听。演讲都是在正午,盼克多要是在吃午饭,便是在他眼前演讲的最好时机。这个时段他有些时候不会来,因为他要去一些地方演讲,看看他努力练习后的演讲效果。不出意外的话,每天第三次,也就是晚上来的时候,便会全身带着鸡蛋和青菜来拜访盼克多。他的身上,蛋壳或许掉掉了,但蛋液基本留在身上。头上可能盖着大白菜叶,衣服上可能残留着西红柿汁液。他身上是不可能有面包的,因为观众舍不得用面包丢他,哪怕是黑面包、硬面包,甚至发霉的面包。臭鸡蛋是能给他最好的礼物。

晚上,无论多么狼狈,他都会出现在盼克多面前。所以,盼克多永远养不成早睡的习惯。每天第三次来,他会讲故事,同样的故事要讲两三遍,稍作修改,再讲个四五遍。要是灵感大发,大改一作,那就得讲十几遍了!盼克多第一次可能觉得有趣,不过渐渐的,就会厌烦。就像美味的蛋炒饭让你吃一口,回锅炒一遍,吃一口,再炒一遍,吃一口……直至一粒不剩。

那个所谓的世界演说家对盼克多来说,就是魔鬼!他刮他皮、抽他筋、喝他血。就像是自己活在天堂里,盼克多喜欢清静,在自己的家里,是他所认为的天堂,无人打扰,安静清逸——突然有人打碎了照亮天堂的灯盏,温馨的家里便成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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