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东晋的醉生梦死:司马曜14(1 / 2)

十四,东晋的醉生梦死:司马曜

西晋大乱,圈内互殴,不分等级不论辈分。“八王之乱”中笑到最后的是司马越,他本身就不是司马炎这一脉的嫡系亲属,勉强混进五服之内。当时为了巩固地位,他又封了另外一个更远的亲戚司马睿为琅琊王,镇守在今天的山东与江苏接临的地方,西进可驰援洛阳,北上可直通河东,南下可避祸江左。

司马越身边有个重要的狗腿子姓王,士族中颇有名望,更善于政治钻营。王大官人信奉“狡兔三窟”,他把自己家亲戚广撒网到每一个皇室成员身边,男的就当军师,女的就联姻亲。被他安排到琅琊王司马睿身边的王姓成员就是王导。而司马睿受控于司马越,当然也受控于王导,不能说是言听计从吧,也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他就做个闲散王爷,享受自己姓氏带来的五险一金即可。

东晋命运的齿轮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司马越没有等来最后的稳定,等来的是胡人的长驱直入。司马睿显然是没能力向西搅进去这摊浑水;北边就不可能了,那是胡人大本营,连石勒都差点被弄死在那;至于东边,山东江苏以东是深深太平洋,“王与马”还没有进化出来腮,所以也不能东去。最终,没有选择没有悬念的,王导牵着“奇货可居”的司马睿南下,去到当年孙权的地盘。就这样,汉民族在江左得以存续。

古时称东为左,江左顾名思义,就是长江中下游地区,腹地全是今天的旅游热门:华东五镇,绍兴,九江……首都建康是今天的南京,只是那时候的南京跟后来不可同日而语,秦淮河还没有唐宋时期的十分之一发达。又因科技限制,人类认知狭隘,对于太平洋的理解就是天之极,彼岸便是神仙居所,凡人只能“望洋兴叹”。水路应用仅限于内陆的漕运,还时不时的闹水患,所以晋朝时期的东南地区就像现在的大西北,是相对于落后的,属于蛮夷,未开化地带。

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史称晋元帝,他于公元317年在南京称帝,成为跟周平王,刘秀,赵构一样的所谓的“中兴之主”。此时距离西晋开国皇帝司马炎灭掉东吴孙氏政权仅仅过去了37年。

但是司马睿是中兴之君中最窝囊的一个,就如同他的叔叔(族叔,不是亲叔叔)司马炎是最名不见经传的开国之君一样,头就没开好,后面只能跟着越来越跑偏。

一般一个王朝到后期,弱势的君主往往会成为权臣的傀儡,可司马睿是一上台就是傀儡,愣是给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制度里面抠出来一百多年的“君主立宪制”,比英国早了一千三百多年。

“祭则司马,政在士族”——皇帝就负责给祖宗烧烧纸钱,逢年过节出来致个辞,关键时刻还可以当挡箭牌。而政治权利和国家军队都在士族手里。总经理架空大股东,皇权在整个东晋就成了这样的一纸空谈。

东晋国祚103年,出了11个皇帝,末代皇帝是开国皇帝曾孙,也就是说前后才四代人。这一百年间国家实际的话事人甚至表面荣誉都在士族几个大姓中轮番享有:琅琊王氏、颍川庾氏、谯郡桓氏、陈郡谢氏。其中以王氏和谢氏最为著名,“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那么皇帝和士族的关系为什么会搞成这样?说简单也简单,一句话就概括了:强龙不压地头蛇。王氏兄弟两人王导和王敦,一个搞政治一个搞军事,是士族中呼声最高的,并且有“从龙之功”。你对他们不礼遇有加,就是对士族的不尊重,那么南方不适合你,不如你回长安洛阳当你的正统皇帝好了。显然,司马睿不是来“征服”江左的,他是来“投奔”的。以后在江左,看见我“高启强”麻烦你低头做人!

并且人家士族瞧不起司马睿也不是没有原因,作为一个封建正统皇帝,权利、两京、玉玺你手里总该有一样吧?偏偏他什么都没有,人称“白板天子”。上位不久,王敦以“清君侧”之名叛乱,他气得下旨说“你要这么玩,那我回琅琊山出家了!”。最后司马睿竟然活活憋屈死了。

无所谓!下一个!后面拿好手牌排好队!

士族不倒,皇权就在,王导说了:“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个碗刷!”

综上,东晋的开局就很糟心,皇权不仅不振,还是偏安一隅蛮荒。但凡后面出来一个汉武帝,出来一个朱元璋,司马家都不能被后人嘲笑这么多年。可11个皇帝一百多年的时间,期间三次收复洛阳,竟然没有一个皇帝,一个权臣,真心想要赶走胡人统一全国,收回旧山河!

这其中最好的一次机会,就是淝水之战。当时在位的是东晋第九位皇帝:孝武帝司马曜。

公元362年,司马曜出生,他是司马睿的孙子——睿幼子的第三子。这时候在位的是东晋第六位皇帝,哀帝司马丕,很明显,一个第六位,一个第九位,中间还隔着两个皇帝,这个刚出生的婴儿还有得排队呢!不过从这个很“哀”的名号看起来,司马丕应该不久于人世了。

司马丕是司马睿的曾长孙,所以论起辈分,皇帝还要管这个刚出生婴儿叫一声“三叔”。

果然三叔还不到三岁,司马丕因为食物中毒崩逝,才二十五岁。下任皇帝名字也好不到哪去——废帝司马奕!

这个复杂的故事还要回到东晋建国初期,也就是四十年前讲起。

公元322年,司马睿和王导的牵绊以司马睿被憋屈死告终,下一任皇帝当然是他的长子。新王即位,王敦再次叛乱,这次王导也不想支持他了。第一次你可以说是“清君侧”,第二次你摆明是冲着皇位来的,而王导是一心要做幕后大佬的,他不想留下篡位的千古骂名。更重要的是,他希望江左的政局趋于稳定,不要再给北方那群胡人可乘之机。

王敦叛乱被平定后,王导显然是只有政治势力而失去军事强援了,尤其这时候第二任皇帝的皇后姓庾,颍川庾氏。她的哥哥庾亮手里有军队,妹妹又是皇后,从各方面都力压王导。

王导引进的军事臂膀就是郗鉴,一个不算太有名却对东晋初年做出巨大贡献的封疆大吏。士族想要友好合作,结成儿女亲家绝对是不二法门。据说郗鉴要嫁女儿,王导拿出他老王家的家底供他挑选:让所有适婚年龄王姓子、侄、甥、孙……列队在院子里,郗鉴派媒婆来看。

媒婆就顺嘴问一句:“都在这了吗?”

王家赶紧陪笑脸答应道:“长的帅的条件好的都在这了,就有一个没来。”

媒婆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引起来了,就偏偏要去看看这个没到场的家伙是个什么情况。结果跟着王家的人一起找到这个缺席者的时候,他正在屋东头炕上睡大觉呢。

媒婆气不打一处来,回去就告诉郗鉴了。郗鉴说:“我就喜欢这种有性格的!就他了!”

这就是著名成语“东床快婿”的由来,这个缺席者是不是故意的不好说,但是从他后来的表现看,应该不是故意的,这个人就是王羲之。

王导和庾亮的东晋一哥之争以一种极其安静的方式落下帷幕:公元339年入冬到340年开春,半年的时间,郗鉴,王导,庾亮先后去世。这时候的皇帝也来到了第四位晋康帝司马岳手里,他也是庾太后的亲生儿子,是第三任皇帝同父同母的弟弟,所以他在位期间,庾亮还是国舅爷,继续跟王导斗法也不奇怪。

司马岳不出名,但是围绕他的两个女人特别有名,一个当然就是他的妈妈庾太后,另一个就是他的老婆褚皇后。

褚皇后名叫褚蒜子,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名字,“蒜”字寓意多子,虽然辛辣,但是杀菌效果好,有营养,且用来炒菜也非常香……人如其名,她一生历经六位皇帝,从政四十余年。

王和庾谢幕后,下一个掌权的士族是谯郡桓氏:桓温。

公元344年康帝司马岳去世,刚满周岁的嫡子继位,褚蒜子成为太后,开始她二十多年的辅政之路。小皇帝成年之前这段时间,桓温消灭川渝的成汉政权,还两次北伐,尤其第二次,甚至“光复”了洛阳。桓温也因此成为东晋顶流。

从公元347年到357年这十年间,桓温之所以能立下这样大的功劳迅速崛起,得益于北方的动乱。往回翻一下北方五胡那几章可以知道,这期间石虎死去后赵乱套,慕容家趁机崛起,苻健符生挣扎抢地盘……所以不是“国军”无能,而是敌军太拉跨!

不管怎样,捡漏也是漏!桓温在东晋无敌了,天价薪酬。人家顶流拍个戏顶多是本人不去就抠图,而桓温大人就算人不去,座位在那空着,群臣也得毕恭毕敬犹如桓大人在这的样子!还抠图?给你们脸了是吧?

公元365年哀帝司马丕英年早逝后,历史上名誉权被抹黑的最狠的一个皇帝正式上位:废帝司马奕。

太后褚蒜子这时候看着已经23岁的司马奕,心满意足的回到她的后宫享受起了退休生活,可惜桓温不肯放过她,早晚还是要给她返聘回来的。

在跟司马奕相处了几年后,桓温觉得这个皇帝不太理想,所以决定换了他。但就算你是霍光,换皇帝也得有个理由先。桓大人理由比较清奇:皇帝司马奕不具备跟后宫妃嫔“洞房”的能力,还有龙阳癖好的嫌疑,并且他现有的几个儿子,很有可能是他的妃子跟他的面首生的。

伤害性很大,侮辱性更强!

公元371年,桓温废了司马奕,立开国皇帝司马睿最小的儿子为第八位皇帝,也就是司马曜的父亲简文帝司马昱。时年九岁的司马曜八字中闪现出了当皇帝的命格。

简文帝上位的时候已经五十多了,而且按照辈分褚蒜子比他还小一辈,太后管皇帝叫叔叔,她还是躲在深宫中尽量避免见面为妙。

东晋这群皇帝,不是小就是老。五十多在古时就是老年人了,要是没事逛逛街遛遛鸟兴许还能活长一点,当东晋的皇帝,那就是个催命的工作。果然当年的11月登基,第二年入夏简文帝病重。七月盛夏,他一日下四道圣旨让桓温进宫,他要交代遗言了。

桓温当然不傻,这时候进宫,不是托孤就是要砍人,以他以往的表现看,没有悬念的是后者。

最后简文帝无奈下旨托孤,死不瞑目,桓温也保住了他的地位。

终于轮到司马曜出场了,尽管这时候身为皇太子的他,才10岁。

司马曜的童年应该是比较幸福快乐的,皇室宗亲,辈分又高。皇位看起来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更迭都在司马睿长子那一房内部折腾。直到他九岁的时候突然间天上掉馅饼,皇位落到他的老父亲手里,并且老父亲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世,临终封他为太子。这一系列的变化,就在短短的一年之内,从今后,是福是祸,实不可测!

手握皇位后不免又天天面对趾高气扬的桓温大人,我仿佛能听到司马曜快乐童年戛然而止的断裂声:错一步将万劫不复。

然而桓温还没给小皇帝怎么样,宫里先闹了一出大戏。

这边老皇帝简文帝刚出殡完,那边突然冒出一个二愣子带人杀进朝堂,声称上上个阳痿皇帝司马奕是被人诬陷,坚决要迎接他复位。

司马奕在这里代表他全家谢谢你!但是人家虽然不做皇帝了,还活的好好的,可经过你这么一闹,能不能活下去就不好说了。

叛乱很快被平息,但是对于刚要走向皇位的司马曜来说,这绝对是一个不小的童年阴影。

这件事就仿佛是个预兆,接踵而至的就不是阴影了,而是桓温本尊。

桓温本来镇守南京上游,东晋士族内部斗争都是沿长江建立军事重镇,住在上游的都是当红权贵,手里握着绝对军权,遥控京都政治。道理很简单,长江自西向东流,桓温让皇帝喝洗脸水皇帝就喝洗脸水,让喝洗脚水就喝洗脚水!

公元373年正月刚过,司马曜登基才半年多,桓温顺流而下,回到建康。来者不善,司马曜以及皇室宗亲都不断猜想各种可能:换皇帝?篡位?总不能是就回来看看小皇帝吧!

他还真是回来看看司马曜的!

人这一生很漫长,关键的节点其实也就那么几个,得意的时间总是迅速而短暂。北方从慕容垂归降苻坚后,南边就再也占不到一点便宜了。桓温之前的功绩不能够他整个家族啃一辈子,于是他那时想抓住运气最后的尾巴,于公元369年发起第三次北伐。北方已经不是十年前让他“大杀四方,饮马黄河”的北方了,现在那边再次战神扎堆,明君当道。桓温败给了当时正处于“里外不是人”的慕容垂之手,算是彻底败光了手里累积多年的功勋和路人缘。所以根据心理学分析,大概率他是面子上挂不住了,一回来才会诬陷人家司马奕阳痿,废了皇帝,彰显自己在东晋朝廷独一无二的地位,就算打败仗也无人可以动摇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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