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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的江横面对灭门,表现出来的情绪与过去几世都不同。

而且他修出了完整的第三脉。

谢辞能感知到,江横身上的气息有了神意。

他在笑,便是真的在笑,阳光明媚,而非弄虚作假。

他说杀人,便是真的杀人,手起刀落,无关血海深仇。

谢辞身材修长,朝前走了几步,停在离江横更近的地方,让自己能更清楚地看清对方的容颜。

如果谢辞能再早一点上山,江横想问他的事情一定会很多,而不是像眼下,只是笑笑。

他不好奇谢辞为何入魔,也不好奇谢辞为什么要害星云观数万人,更不可能好奇谢辞爱不爱自己。

谢辞立于阶下,抬头望向江横。

江横朝他笑笑。

谢辞晦暗的双眸亮了亮,像星子落在汪洋海面,细细碎碎的光在跳跃。

汹涌,无声。

寂静,深厚。

江横笑着问,“死之前,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谢辞目光遥遥,在世界的尽头安静地凝视着江横。

将他牢牢记在脑海。

等这个世界消失,他化作尘埃,妄想还能记得心爱之人。

江横见谢辞一如既往的沉默,笑了笑又随口问道,“你是谁?”

谢辞道,“谢辞。”

“真好,”江横点头说道,“那我是谁?”

谢辞看着他。

江横垂眸低声笑,轻嗤一声,再看谢辞时他眼神已冷寂如霜。

“可是谢辞,我不是江横。”

谢辞的心猛然一惊,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江横,知道了?

江横道,“我不是江横,是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一个人是掀不起波澜壮阔的,只会湮于尘埃。

“我是闻修白,我是牧云生。我是萧翠寒,我是舒沐心。我是封海,我是霍群,我也是晓梦迟,是丁湘云……我是白羽莲峰七万众,我是段别隐。”

“我是星云观最平凡的弟子,我是仙门惨死的每一人,是芸芸众生的一个,是蜉蝣一只。”

“我是这世间无情的一花一木,我也是这世间多情的雪月风花,日月同寿,天地不竭。”

山野清净,风雪寂寂。

红日照彻江横清瘦高挑的背影,他的脸在阴影之中,五官秀丽,眼神纯粹的冷漠。

谢辞声音沙哑,眼眶暗红,“你是谁。”

江横眼中一丝迷茫,在思考,自己的答案应该是什么。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到今日为止,他到底是什么。

只是符箓宗的宗主吗。

是也不是。

江横笑着一扫眉间阴云,云淡风轻,鲜艳活泼。

“我是,这个世界。”

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虚妄的世界。又因为我一错再错,分崩离析的世界。血腥杀戮,仇恨滔天的世界。失去所有亲友,被挚爱离叛的世界——

偏偏,那么多人告诉我。

江横,要好好活下去啊。

因为我,令无数人痛苦死去的世界。

所以,我要结束这个该死的世界。

从清晨到日落,余晖撒满山坡,晚霞瑰丽。

与过去在山上的每一个黄昏日落一样,静谧安详。

晚风吹来,打破了二人间长久的沉默。

时间,恰好。

“牧师兄与我说,”江横开口道,“不管做什么选择都没关系,没有人会怪你。”

说完,江横望向谢辞,笑道:“他是不是已经原谅了你?”

谢辞面色一僵,心情难明,痛苦纷杂。

“那我呢,我该如何选择?”江横笑问。

没等谢辞出声,江横手中的云天封光便先作出了选择。

一刀,划破了谢辞道喉咙。

鲜血朝上喷薄,艳过撕裂的夕阳。

谢辞身体一软,跪在了白玉阶上。

令江横意外的是,自己竟能一招得手,如此轻易地杀了谢辞。

比梦中数次死决的场面还要简单。

江横微愣,笑容淡了几分。

他眼眶被风吹得干涩发疼,脸上的笑显得虚无又彷徨。

江横朝台阶下走了几步,停在谢辞面前,垂眼看着他。

他依旧没有问谢辞,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辞,”江横开口,声音低哑,“你可有遗言?”

谢辞点头。

江横撩袍,蹲在他身前,双手捧起他垂下的脑袋。

江横看见谢辞脸上有几分笑意。

温柔清浅,灰绿色的眸子安静地看着他,眷恋又深情。

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不是往日什么都藏在心里的谢辞,是江横不熟悉的谢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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