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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谢辞是在天外院成魔,与仙门结仇生恨, 如今他涤清魔气,便在天外院与众人做了结。

闻修白上座, 萧翠寒跟随在侧,江横站在谢辞左手边。

观中长老列席在座, 人数不多, 却胜在心齐。

宴会上另一波人则显得盛气凌人。

白羽莲峰的主人也是上一任仙统段别隐, 因仙道夺魁被谢辞搅乱中止, 是以段别隐仍旧担任着仙统之位。

段别隐从涯底捡回了被谢辞毁坏的神魔七绝法杖, 用在封魔关口寻来的寒晶陨铁炼化成新的神器, 修为功力更甚以往。

江横记得,那天段别隐都没主动开口。

是跟随段别隐身旁的小段公子替父开口。

小段公子口齿伶俐,吐词清晰, 洋洋洒洒便是一篇讨魔檄文。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

谢辞心术不正五毒备至, 堕入魔道,万劫不复,手刃各家各派诸位同修,其罪难赦……江横本无懿德,好乱乐祸,行助纣为虐之事,无道之人,罪不容世。

小段公子目清音朗,说得慷慨激昂,一脸不可冒犯的矜贵正色。

江横听得耳朵疼,再看余下百张面孔,百双怒目亦瞪视着自己,似要将他与谢辞碎尸万段才肯罢休。

今日之事,当真能善了?江横平静的心海泛起丝丝细雨般的不安。

谢辞觉察到掌心牵着的手指在蜷缩关节,他余光瞥向江横,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这群面目可憎的无关紧要之人。

谢辞苍色的长眸总裹挟着一丝凉薄的冷意,漠然情绪之下藏好了疯狂的阴戾。

他只轻轻回握江横的手指,低声道:“莫要担忧,会解决的。”

江横朝他勉力一笑,点头。

静了一瞬,江横似下定决心,扭头望向谢辞,口吻仍显迟疑:“阿辞,这件事解决之后,我有话对你说。”

他想告诉谢辞,他的噩梦,他惊恐害怕if线的结局重演。

江横指尖收紧,用力握住谢辞温凉的手指。

谢辞眼中闪过轻微凝重的哀色,很快收敛好情绪。

他看向江横的眼神像是一湾细碎温柔的月光,浮在苍色如海的眼眸之上。

眼中柔情穿透了江横不安鼓躁的心扉,让他不由自主地沉醉在谢辞的视线之中。

谢辞淡声答应,“好。”

江横却不知,他与谢辞即将被命运的大手拽进了毁灭的汪洋。

汪洋,是足以肆虐吞没谢辞眼中那一片海的黑暗。

宴上,小段公子舌灿莲花,讲完了生前最后一句话,骂够了谢辞与江横这对寡廉鲜耻的狗男男。

众人拍手附和,等着星云观给出交代。

“世人都称赞闻观主品行高洁,冰壶秋月。老朽与你师尊长泽也是有几分交情的,自然是信你的为人。”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龙头拐杖走上前,望向正座上那位贵气温和的青年。

青年面相斯文俊美,手中拈着一段含苞待放的芍药,花色鹅黄,娇不可言。

闻修白的音色谈不上丝毫温和,强势威严地不近人情,“杜长老谬赞了。你既提及师尊,便应该知晓师尊留予本座的不过是师妹其一,师弟其三。”

杜长老冷嗤,“怎么,事到如今闻观主还要护着那魔孽不成?”

“呵,”闻修白一哂,道,“本座也不过是个俗人,自不免俗。”

“闻修白,你好大的胆——”

“本座的胆子再大又如何比得上杜若你?”闻修白适时开口,严厉口吻盖过了对方。

杜若气得吹胡子,手里的拐杖用力敲打玉石镶金的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闻修白曲指一弹花枝,飞出的芍药花瓣填补地板上被拐杖击出裂痕。

不待杜若动怒,闻修白冷声呵斥道:“本座听闻一事,千年之前,师尊游若愚海时见你被象渚山的修士欺辱,无师无友相帮实在是可怜,所以师尊传了你风烛一术,你学成之后那象渚山一夜之间葬于火海,而后你又为了名利浮华转投段家,将风烛之术据为己有不论,如今还敢上我山门?”

众修没想到讨伐谢辞,却拉扯出一桩陈年旧事。

闻修白所言,这些人中活得够久的修士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可活得久了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生无过。

更何况杜若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风烛,如今是白羽莲峰的家主之一,他们自然要给段仙统留面子。

“怎是如此安静,”闻修白一笑,手中芍药比作金枝玉叶,贵不可言。

“诸位既自诩是人间公道,本座给你们评理的机会,这杜若是不是好大的狗胆?”

疯了!杜若瞠目结舌地看向闻修白,脑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天光垂落,清风赠花香,湖光山色为伴,本应觥筹交错,好歌好舞。

而宴会的气氛急转直下,冰天雪地。

剑拔弩张。

江横想着这群人若是不愿意善了,他便去山下与他们有仇报仇,可闻修白所言是在明目张胆的护短。

江横抿唇,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本不愿将师门拖入泥潭。

掌心已有汗浸出,江横松开了谢辞的手,抽出袖中玉扇握紧。

掌心一空,指尖的温暖稍纵即逝,习惯寒凉的谢辞在这一瞬间竟有些不适应。

他转过头,垂眼看向江横,“我是不是,不应该回来。”

是与不是,都是答案。

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不应该回来。不回来,便不会带谢辞回山,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幕。

没发生的事情没有假设的必要。江横压下内心一瞬的彷徨与迟疑。

他只回答谢辞道,“师兄师姐都盼着你能回山上。”

谢辞看了江横许久,最后意味不明地嗯了声,“那就好。”

宴上争论不断,众修都是各门各派的掌门人,闻修白依旧斯文从容,倒是这群人中不少个面红耳赤。

“太狂妄了!”

“…如若不然,段仙统作为百家仙门之首,自当替天.行道,为星云观斩除魔孽。”

“此言甚好!”

“是该替修仙界清理星云观了。”

“果然,还是得靠段仙统出面主持此等大事。”

全程没说一个字的段别隐在这一刻,站起身来,神情倨傲,眼神鄙夷地扫过长泽这四个徒弟。

得到寒晶陨铁精粹过的法杖让他修为更甚过往,早想报上次被谢辞羞辱之仇。

今日在见谢辞之时,段别隐就探过对方修为——

余下的闻修白,萧翠寒和江横也不足为惧。

而且牧云生不在山上。

正月初七,真是个占尽天时的好日子。

段别隐轻挥法杖,一副睥睨天下的傲然身姿,他视线落回闻修白身上,以长辈的口吻训诫道。

“虽非吾愿,然本尊愿承天下仙门之大愿,替长泽清理门户。”

当着长泽在世的弟子面谈清理门户,闻修白忍不了,萧翠寒忍不了,江横也忍不了。

段别隐话音落地,闻修白眼光一凛,还未开口反驳,却见坐在段别隐不远处的小段公子——

满座惧惊,双目骇然地望向那一地猩红的血沫,没有一块完整的骨肉。

粉碎撕裂,令人作呕。

谁都无法忘怀,前一瞬还意气风发的小段公子,眨眼之间被一股魔气缠身,爆体而亡。

“吾儿泽襄!”段别隐怒发冲冠,目眦尽裂地看向被血肉涂染鲜红的地板。

闻修白亦感震惊!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身无修为的谢辞身上。

江横第一时间看向了谢辞,却见谢辞俊脸如常,神情冷漠,姿态清绝。

不会是谢辞做的。

谢辞没有修为。

江横是如此告诫自己的。

段别隐极招上手,法杖劈开一道暗红的光直朝谢辞方向而去。

江横错身站在谢辞身前,十指翻飞结阵,开启护身灵界守下身无修为的谢辞。

“江横,你想死本座可以成全你!”段别隐怒吼,风声都被爆发的灵力冲撞的发出刺耳嘶鸣。

江横纹丝不动,将谢辞护在身后,挡下众修那千刀万剐的视线。

段别隐手中法杖一转,再指江横,“诸位可是亲眼所见,星云观诱骗我等来此,庇护魔孽,放任谢辞杀害吾儿泽襄。”

“此事尚无定论!”闻修白强压困惑,迫使自己镇静,沉声道,“小段公子被魔所害不假,但谢辞早就洗去魔气,诸位可是一早就试探过了,他绝无此等魔力。”

当着这么多渡劫期修士的面前撕碎一个大乘期的年轻修士,又要如何隐匿一身魔气呢。

众修中不乏有头脑清醒的,但更多是被小段公子之死吓到了,他们害怕真是谢辞所为,害怕谢辞隐藏了一身魔气回到修仙界找他们寻仇。

段别隐满脸怒容,怒极反笑,“闻修白,你是要与整个修仙界作对?”

闻修白只道,“本座不想。”

“不想就滚——”

“但不是,不能。”闻修白手中芍药散开一缕锐利锋芒,斯文俊秀的面容冷而威严。

对上萧翠寒担忧不解地目光,闻修白温和点头。

身为长泽首徒,他不过是谨遵长泽圣尊的遗言罢了。

师尊说了三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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