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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似打在鼻息间的气流,明明没有靠近江横的脖颈,却令他颈边的肌肤一麻,耳垂红得似一颗煮沸的玛瑙。
禅璎瞥了眼这二人,不禁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唯一的无曌印已经消失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晏西楼的傀儡真舍得将寒英送出镜花水月吗。
如果还是失败。
其实,也不差。
大家可以留在这个世界里,永远地相爱下去,连死亡都无法将彼此分开。
无休止地轮回,相爱。
廊道之下,清清也在打量着半路认的兄长,看兄长身边之人,哦!
可不就是谢辞,虽然身上没有魔气了。
她瞳孔一颤,仔细看竟发现这俩人还牵上了手!
所以,谢辞是她嫂嫂?
清清:……
她不喜禅璎,没由来的厌恶!看见禅璎便心情沉郁糟糕,再一看江横牵着谢辞美滋滋的神态,心情更微妙了。
清清又扯了下牧云生的袖袍,声音很小:“我与师兄皆修天地之气,清清虽不及师兄修为,但灵感向来敏锐精准,师兄你信我一回吧。”
牧云生侧头,朝她点了下脑袋,“不会的。”
清清叹了口气,松开手指。
她控制不住体内暴躁的灵气,汇聚成强烈的灵感——自看见禅璎的第一眼,牧师兄不能下山的命格,就彻底被定死了。
好像,真的会死。
清清紧缩的瞳孔猛地朝外一扩,映着屋檐大雪,一片死寂的白。
她,该离开了。
清清压不下去混乱的灵气,灵感不断暗示她牧云生的命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快点回到白羽莲峰。
禅璎视线在少女身上停顿了几瞬,掠过庭院中间的花树,终于对上了牧云生。
还有牧云生身后大开的门。
门后的神祠中有一尊光彩照人的神像,燃了他喜欢的天心烛。
牧云生先开口,尾音勾着清浅笑意,声线温柔,比雪落下之时还要温柔。
“你们来了。”
他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一屋烛火,门外飞雪。
五个人围着一张小叶紫檀雕的八仙桌,吃着江横与清清做的饺子。
热气腾腾。
五个人各怀心事,江横吃的慢,才刚吃下两个,喝了口汤。
“还有吗?”禅璎敲着空碗,唇边沾了一层汤汁水色。
江横点头。
禅璎便去盛了一碗,还给自己撒上一层葱花。
江横:……
江横轻咳了声,看向牧云生,牧云生碗里撒着几根芫荽,没葱花。
牧云生朝江横弯弯嘴角,不说话。
江横:……
江横又看谢辞。
谢辞:“还有吗?”
江横看见谢辞手边空碗,忍不住想他跟禅璎是怎么回事,自己包的饺子能好吃成这样?让不食人间烟火的两人回味无穷?
江横捧着空碗先离开。
屋中只剩下四人。
禅璎开口,“我们终于见面了,你叫牧云生?”
牧云生喝了一口热汤,却仍觉得有些冷,“你很想见我?”
“想,也不想。”禅璎说完,从袖中抽出一尊巴掌大小的玉像,没有脸。
他将玉像摆在了桌上。筷子夹了一只饺子喂给了无脸神像。
饺子在无脸神像前化作一缕烟,钻入神像之中。
牧云生此时并未吃饺子,口中却涌出沾染葱香气味的饺子,似烟似雾,顺着喉咙往胃里钻。
“喜欢吗?”禅璎余光掠过牧云生,垂眸平直地盯着无脸神像,刻意压低的声音又低又磁,说不出的柔软。
说完,他又夹了一只,喂给了神像。
牧云生下山,自步入西京石观这座神祠,看见神祠中墙上壁画,以及壁画上的灵力之时……不可避免地让他想起来了那些久远的前尘往事。
大概,也知晓了自己这一身三千年修为从何而来。
他的上一世,是禅璎的师尊离愫。
神祠壁画上的灵力与他身上的三千年修为同源同根。
上一世,禅璎飞升,离愫替禅璎雕了神像,供入神祠,借人间香火明烛,盼禅璎在神庭百般好。
他的记忆只停在这里,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牧云生无法从笔画中得知。
多半,不会是好事。所以上一世的自己不愿意想起。
清清看见禅璎手边的无脸神像,灵感再次暗示她,这只神像原本应是会雕上牧云生的容貌。
随后她觉得,还是不要雕牧师兄的好。
她厌神。
不希望牧云生飞升。
谢辞记忆重叠,加上窥探了晏西楼的记忆,清楚地知晓这一切,寡淡无波的眼神淡然地扫过这三人,又面无表情地移开。
他与这三人显得格格不入,也不想掺和旧恩怨中,便安静地望向窗外的夜色。
雪还在下,将台阶掩埋,看不出原本的痕迹。
风吹不开,是因为风太小。
这个世界崩塌结束时涌起的大风,会掀翻风雪台阶,撕裂一切。
江横很快就回来。
桌上的氛围再次变化,清清压下了暴躁的灵感,牧云生敛去了多余的回忆,禅璎不再喂无脸神像吃饺子。
“好吃吗?”江横单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开心地看着谢辞吃东西。
谢辞点头,嗯了声。
江横瞥见桌上多了个物件,待看清是什么后,内心慌得一批。
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
而且,无脸神像上被填补上的面容又不见了。
江横随手拿了一只干净的小碗,夹了几个饺子放到无脸神像前。
“今日过节,你也尝尝。”
牧云生想,江横还是跟过去一样有意思。
禅璎也弯弯眼睛,笑得像一轮月亮,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江横看见自己送出去的饺子化作烟被神像吸收,低眉一笑,“这尊神像,为什么没有相?”
牧云生没说话。
清清更不感兴趣。
谢辞数着窗台落雪,置若罔闻。
只有禅璎,他朝江横笑:“你还记得,你当初填补上的相吗?”
江横看了眼牧云生,还未来得及说话,禅璎朝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
江横点头,交易达成,我不说。
禅璎唇边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念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江横想说脏话。
首先,这句话出自《金刚经》,禅璎不是禅修,他是个会铸剑的剑修。
其次,江横并不觉得坐在自己的对面的堕神是真理解了这句话。
相的本质是空。
除非,禅璎来西京石观不是为了牧云生。
江横习惯性地抽出玉扇,刷的一声展开,回了一个笑,“你因何而来。”
“我是一个执着的年轻人,”禅璎狡黠一笑,“我是说,我不喜欢这句话。”
牧云生发出一声低笑,眼底情绪分明。
“……”一万句脏话,江横抿唇,笑而不语。
本质是空,最后成空。
换而言之,禅璎话中含义是他曾失去过牧云生。
但他执着于不想失去。
这踏马是来纠缠牧云生的?
江横不动声色地看向清清。
清清放下筷子,喝完汤,对上江横的目光。
少女起身,清甜一笑,“哥哥。”
喊完,她又看向江横身边俊美冷漠的青年,不自然地唤了声,“嫂嫂。”
“?”谢辞眉心一挑,眼神冷厉如刀看向清清,“嗯?”
哈哈。江横脸上一热,轻咳了一声压住了笑意。
清清扁扁唇角,被吓得往牧云生身后躲,又喊了声,“牧师兄,清清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做,今夜便先行离去啦。”
牧云生淡看夜色,晦暗不明,音色温柔,“不差这几天,留下来过完年再走吧。”
过年?若不是禅璎来此,清清倒真是想过留下与哥哥,牧师兄一起过年的。她还没有在尘世过过年,心中难免向往。
可禅璎带来了不好的预感。
清清摇头,笑着说道:“不行啦,你跟哥哥嫂嫂,多保重。”
她执意要走,就如同那日撇下师门众友来寻牧云生之时一样,一往无前,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