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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你,他何故至此?”

晏西楼不语。

谢辞笑意更甚,再问:“如果不是你,我何故至此。”

神庙寂静无声。

谢辞声音好听,却也令人心惊发冷。

“说来,能遇到他也该谢你才是。”

许久,清风吹入,花枝送香,细碎花瓣拂至神像前。

谢辞脸色冷的可怕,眼神阴郁,眉心难压戾气。

“谢辞,”晏西楼低声道,“你想知道,为什么会遇见他吗?”

眼前山雾缭绕,风声呼啸,虫鸣鸟叫。

待山雾散去,景象变动。

万魂林中槐木不见,化作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地,其腰的花朵从细高的草叶从冒出,天边层云镶金,霞光万丈。

中心是一片湖泊,惭音庙便修建在湖心。

轻波漪洄,疏风薄烟。水面之上铺着一条玉白色的长桥,连接岸边青草地与庙,桥上竖着数十面细高杆,挂着祈灵幡。

山风来时,水波荡漾,灵幡自动,法阵交叠生光。

踏过玉桥,走入惭音庙,谢辞才发现庙上镌刻的名字是:言秋渡月。

淡看这四字,谢辞眉心轻轻皱起,回想方才入万魂林来到庙前所见,镌刻之名分明是忏音庙。

在抬眸端看,这处庙宇很新,不同先前所见,屋中挂着漂亮的符咒与法器,流光溢彩。

院中的寒英晚水枝繁叶茂,花叶飘香,算不得什么参天大树。

“参见少主。”

“参见少主。”

庙中走出数十人,动作利落地朝谢辞方向跪下,行礼参拜。

谢辞此时并无实体,他的视线附在晏西楼身上。

晏西楼抬手,示意他们先行离去。

人群之中的一个青年走至一半,却折返回来,跪在晏西楼身前。

“少主,游光有一言。”

晏西楼不答,一袭黑衣身姿翩然,步入庙殿内,两旁仙鹤衔灯,明火流烛,焚香清雅。

他抬头望向殿中被朱红天丝绸锦遮住的方向,上前抓住绸锦的一段。

炽烈的红与苍冷肃白的手指纠缠在一起,深刻鲜艳,说不出的诡异。

“少主。”游光跪在殿外,满目忧色地凝视着孤冷颀长的背影。

晏西楼拽住朱红绸锦,朝下用力一扯。

两尊精美绝伦的神像立于眼前,一者黑衣清冷,一者雪衣矜美,二人执手,从容淡然地目视前方。

“游光,你进来吧。”晏西楼声线偏冷冽,语气惯有的漠然。

青年入内。

“我走后,魔界便交予你。”晏西楼道。

游光不仅晏西楼的心腹,亦是上一任魔君留下的十七子。

魔君十九子,除了晏西楼与游光,其他人都成了权力的垫脚石。

“你知道的,我一直将你当作下一任魔君在培养——”

“兄长!”游光脸色沉重,这是数百年来他第一次打断了晏西楼。

“游光不想当魔君,也不想兄长离开这里!”

“你有你要走的路,我也有必须去见的人。”晏西楼望向别川的神像,冰雪冷寂的眸子一瞬间点染了温柔,似晚霞覆山,轻柔自然的不可思议。

“可是兄长,你忘了他走的时候留下的话了吗!”游光藏在袖中的手用力握拳,眼眶泛红,死死地盯着晏西楼。

他知道,如果兄长选择飞升,天雷神劫都难不住兄长,他一定会步上神庭去见那个人。

之后呢。

面对的是一盘死局。

这别川便是神都的寒英少君,他说离开神都便是来找晏西楼,阻止他飞升的。

他还说,如果晏西楼飞升,会死在神庭。

游光只剩下晏西楼一个兄长了,他不能再失去最后的亲人了。

晏西楼看着心上然的眉眼,想起他离开那日,眼底蓦地一寒,散尽温柔。

“他不想你飞升!”游光朝晏西楼孤直的背影喊道,“兄长若是飞升,神庭动荡,必遭神罚!上一个得罪神官被神罚之人,许慕的下场兄长不会忘了吧!”

晏西楼自不会忘记自己这一生为数不多的朋友,许慕在鬼市历劫之时他与别川都在,他没能挡下,许慕也没能活下。

晏西楼阖眼,语气平静而坚定,“不重要了。”

游光眸色灰暗,沉痛不已,嗓音嘶哑,“就算如此,兄长还要去寻死!”

“你就知道,我没留后手?”晏西楼侧目望向血缘单薄的弟弟。

倏尔,他抬手一挥,并指点在游光眉心处。

一点魔力钻入了游光体内。

游光面色骇然,却挣脱不了束缚,“兄长,你做什么!”

“你既是铁了心的要飞升,又何必将魔力传给我!”

“兄长!”

“静心。”晏西楼耳畔聒噪,掐了禁言的诀落在游光身上,待传完魔力,殿内静默片刻。

晏西楼离开前,低眉垂眼,素手焚香,给别川的神像点了三根长乐香烛。

金红的火光燃烧,白色的细烟升空。

晏西楼隔着雾色望向那尊神像。

寒英少君。

之后,他去了庭院之中,立于寒英晚水树下,并指朝天一指,天风开层云,阳光跌宕,一阵金色光芒从天而降,荡遍魔界。

湖面水色吹上花枝,花瓣散落在晏西楼肩上,他抬起下颌线利落的侧脸,看向从天而来的神梯,面色平静。

游光站在殿外,目眦尽裂,张口欲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山风盈袖,姿容清绝。晏西楼面无表情,足踏神梯,一步一步地朝上走去。

天劫落下,电闪雷鸣,他云淡风轻地从密集的天劫之中穿过,直上九天。

登入神庭。

拜神台上便出现晏西楼的身影,以往热闹的场地今日竟是冷冷清清,只留一个记录飞升的灵烟神官在旁。

灵烟着粉裳仙裙,手捧着玉簿望向来人,眸中难掩惊讶,饶是九天神庭之中最美最俊的神君都比不上眼前这一位。

“这位神君请留步。”灵烟面容羞赧,轻声唤道。

晏西楼扫了眼四周,面前只有一位女神官,心有疑惑。

灵烟笑容可掬,弯弯眼睛,“我叫灵烟,负责记录每一位飞升的神君。”

晏西楼淡声,“晏西楼。”

“啊啊!是你!”灵烟一听这三字,眼眸骤亮,手中玉笔一转,捂住小嘴惊诧道,“你就是寒英少君在人间的好友?”

还是结了契的那种好友!

天君都要气死啦!

晏西楼微一皱眉,苍色的长眸眯了下,“他在何处?”

在何处?灵烟想到寒英这些时日的处境,她小脸一垮,拿笔杆戳了戳脑袋,朝四处望了望,而后凑近晏西楼,压低声音道。

“你跟我来。”

晏西楼飞升之日,便是寒英受刑之日。

问罪坪前,人山人海,各个都侧目望向受刑之人,交头接耳。

一位雪衣如华的年轻人被架在苦刑架上,被神链困缚了双臂,纤细的灭魂丝勒住细长的脖颈,雪白的肌肤泛着撕裂的红。

寒英长发散披,垂着无神的双眸,眼中映入愤慨的神官身影。

偌大的神庭,便是一个笑话,何其悲凉。

“寒英,枉你身来尊贵,天君亲自教养你,却与晏西楼为伍,正邪不辨,闯下弥天大祸!”

“若无你与那魔界少主助阵,许慕怎敢毁了封龙山口,造下华阳十一城三千万人无辜枉死的惨事!”

“春山城之祸,你可认罪!”

“黄云天阙怒斩白眉仙君,全是你恣意妄为所致,此等冤案你可认罪!”

“神官不可下凡,何况你私自下凡,还以神力多次襄助晏西楼,替他逆天改命,你可认罪!”

“与晏西楼私自结契,暗渡神力,你可认罪!”

寒英眼睫颤了颤,勾了勾枯白的唇角,扬起一个笑容。

他望向这群衣冠华美的神官,一个个仙风道骨,一个个俊美明艳,却都面目可憎的很。

寒英轻笑,语气温和,“既是如此,诸位又何必飞升呢。”

皆是俗人,不渡心。

飞升不飞升,又有何区别。

倏尔神鸟低吟,万籁俱寂,神官们面面相觑,合手抱礼,低眉等待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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