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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突然, 江横处于极度混乱之中, 谢辞和方厌知到底是何时结了仇。

牧云生抬手搭在江横染血的右肩上,掌心柔劲一出, 震的那条折断扭曲的胳膊回了原位,连拧成麻花的筋骨都疏通了。

“好了。”牧云生做完善事, 拍了拍江横右臂,得意道。

江横疼得差点咬碎后牙槽, 也庆幸疼痛让他找回了清晰的思绪。

江横入座, 斟了两杯清茶, 点头与师兄、师姐打过招呼, 便一言不发地望向风云莫测的高台上。

牧云生端起清茶, 低头轻嗅, 淡雾茗香,“这位方小家主,你认识?”

台上二人还未交手, 似乎在说什么,但江横听不清, 其他人也无从听清。

江横回了牧云生,“在风岚石城见过。”

“是他?”牧云生抬眸,多看了那桀骜轻狂的少年一眼,他听江横说起过风岚石城里发生的事。

“他怎喊你哥哥?”牧云生轻笑了声,目光落在江横身上。

“……”江横本欲饮茶,压下心悸,这一声‘哥哥’让他没由来的心烦,索性将茶杯放回桌上。

“不过,这方小家主是何时与小师弟结仇的?”萧翠寒烟斗敲了敲桌子,发出清脆声响。

江横亦不知,谢辞与方厌知之间的矛盾。

若还有人能拦下他们,大概就是牧云生了。江横至今还是没放弃那个认知——牧云生与无脸神像。

江横瞳孔紧缩,唇角紧抿,看向牧云生片刻,声音压得极低,“谢辞没有修为,他会出事的。”

江横真正想表达的是,谢辞若真与方厌知交手,恐怕会暴露他体内的魔修之力。

朔生涧的寒池只化掉了修为灵力,但是魔修之力还在。

牧云生轻笑,饮茶润喉,意味深长道,“我想,小师弟领会的是另一种力量。”

江横与牧云生的视线撞上,四目相对的一刹,明白了他话中深意。

如今谢辞体内,余下神罚之力、魔修之力。

先前谢辞败段别隐,未显露分毫魔气,那股强势霸道的力量多半来自于神罚。

可,他又是如何做到的?江横不知道神罚之力能支撑谢辞多久。

如若侥幸,胜了方厌知最好。

若是不幸,今日仙道夺魁怕是要变成修仙界围剿魔族余孽的盛会!

江横左手紧紧握住玉扇,尽可能地调息体内灵力,让自己快一些恢复。

他需要保持最好的状态,应对未知的可能。

高台之上,北风呼啸。

谢辞与方厌知默契地以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听见的方式对话。

方厌知听完谢辞所言,无所谓地笑了笑,“为什么不留下来?”

谢辞面容冷寂,音色冰凉,“你既知晓,何须多问。”

“嗤,”方厌知哂笑,桃花眸子却不见半分笑意,只说道,“其实是你自己不想留在这里,或者说。”

他顿了顿,朝谢辞走进一步。

因谢辞目光没落在自己身上,方厌知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对上他薄凉寡淡的双眼。

那双灰绿色的眼眸,总是令人厌恶。

方厌知将话说完,“你害怕被哥哥困在这里,对不对?”

谢辞没什么情绪,抬眸错过方厌知,望向与牧云生低声说话的江横。

他不害怕困在这里。

他只是不想,江横停在这里。

“谢辞,你当真要与我作对?”方厌知问。

谢辞下巴轻点,语气坚定,“嗯。”

意料之中的回答,方厌知并未生气,眼神掠带嘲讽,嘲讽之余还有三分怜悯。

“你知我为何至今都只称呼你为谢辞吗?”

脸色未曾一变的谢辞,在听见这一句时,终于看下了方厌知,灰绿色的眼眸漂亮的如同翡翠,润泽的光彩是晦暗的,危险的,充满警告意味的。

可方厌知并不在乎他的警告,掀开唇角,愉悦地说道,“世说,晏西楼少年时曾擅傀儡偃甲之术,他以心血点化的傀儡能通其法力,识其心境,与他本人别无二致。”

明明方厌知是有温度的活人,可说出来的话却比这冬日的霜雪还要冷,像一把刀,割着谢辞身上为数不多的暖意。

自上台之后,谢辞便将紧握着的右手藏于身后,掌心还残留着江横留下的一点温热。

方厌知笑容不可一世,讥讽着问他,“如此,你还要跟我作对?”

谢辞不答,压下眼中情绪,平静的不见一丝波澜。

方厌知说道:“经过无脸神像,风岚石城,以及弥河鬼市,这多事情,你总归是记起来了对吧。你知道哥哥是谁,知道我是谁,那你以为你又是谁?”

谢辞没看方厌知,亦没有答复。

方厌知继续,言辞犀利,“离开了这里,你谁都不是!”

谢辞记忆混乱闪现,似乎有过一次,他也站在博云台上,遇上了方厌知。

方厌知与他说了相同的话。

那时的他,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害怕自己只是晏西楼的傀儡。

害怕自己离开了这里,谁都不是。

更害怕。

他会永远的失去江横。

只是这一回,最后一枚无曌印已经没了。

再也不会有去往弥河鬼市的机会。便就无法在飞仙台上将神谕拼合,解除血咒。

江横才是会被他困在这里的人。

比起永远不会到来的明天,自己会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无法改变的遗憾,谢辞从许慕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结局,他对自己说绝不认命——

但如果,能让江横走到明天的话。

他可以认命。

谢辞终于侧转身,望向方厌知,漂亮的唇角很轻地勾了一下,冰冷的笑意。

“我是谢辞。”

只是这一句,这个眼神,这个不屑的笑容。

方厌知便知道了谢辞的决心,“好。”

方厌知咬牙,而后一笑,后退三步,抬手示意谢辞出手,“你的下场,一定很惨。”

“是么。”谢辞毫不在意地一笑,松开了紧握的右手,暖意被冬日的风雪卷走,一片寒凉。

方厌知手持赤玉长笛,吹奏之间,天雷轻妙而现,密布排空。

狂风四起,乌云压顶,两人对立之时,电闪雷鸣。

谢辞并起剑指,鸿蒙之光,无匹之势,镇定而冷静。

初次交手,剑气与天雷相碰荡开巨大的光圈,天地一静,静的连呼吸声都不可闻。

天外院中所有修士都感受到一股远胜过往的灵压,浩瀚灵压之下,他们心口震的发麻,修为低一些的则是口吐鲜血。

剑气与天雷炸开的那一刻,地裂山崩,散出去的力量直接将远处的群山震碎了一座。

鸟兽四散。

闻修白慌得站起身,望向被夷为平地的大山,面露惊色,“坏了,这一片山上修有历代掌门的地宫!”

牧云生闻言,再次掐指,“师兄,旁边那座山就是师尊的!”

江横无心关心长泽埋在哪里,今日若是谢辞暴露了魔修之气,好不夸张地说,天外院都得给这群名门正派薅秃了,谁还管历代掌门的地宫能不能保住。

几番交手下来,方厌知惊讶于谢辞的算计,他竟是偷了晏西楼的招数。

当真不要脸。

也是因此,让方厌知对谢辞倍感厌恶,他收了赤玉长笛。

手落在了腰间那只散发粉色柔光的莲花盏上。

围观众人面露惊色,好奇这敕神莲花盏当真如传言中说的那般厉害,或是好奇谢辞会不会被方厌知打死在博云台上。

毕竟,这是敕神莲花盏,真神之力。

众修默契地后退至稍稍安全的区域,盘腿坐在地上结阵,齐心协力支起一只守护结界,用来避开敕神莲花盏的余威。

江横怒视方厌知此举,上百片轻盈薄透的莲花瓣,便是有上百位神官留下的神力。

谢辞如何能敌!

他想冲上去,却被牧云生拦下。

“博云台上的禁制,你过不去的。”牧云生当机立断地开阵,尽可能地护住天外院中的无辜修士。

“方厌知,你给我住手!”江横眼眶暗红,朝高台之上的少年喊道。

风雪闻音,方厌知回头,一眼便看见人群之中的江横。

他朝江横开心地笑了,老实说道,“其实,莲花盏不是我的。哥哥,我玩得不好。”

你他妈最好在说实话!江横咬牙,并指指天,与方厌知吼道,“你若敢伤谢辞性命,我定不饶你!”

方厌知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掩下眸中寂寥受伤的情绪。

他再抬眸看向谢辞时,又恢复了轻狂不屑的语气,“你要是杀了我,哥哥也饶不了你。”

谢辞拔下束发的玉簪,淡蓝柔润的玉色,雕有白色的寒英晚水。

乌黑的长发垂落,散披在身后,几缕青丝垂在脸庞,与谢辞冷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仙姿玉貌,冷冽清绝。

还有,一丝疯狂。

方厌知见状,收敛轻狂,静心凝神,掌心上空隔空浮着莲花盏,神力铺成作网,最坚固的屏障,反噬一切。

却见谢辞抖袖振剑,苍瞳冷寂,只一声轻喝,万千人听见熟悉一语。

“明御,起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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