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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声响,响彻弥河鬼市上下十九层!

银鳞巨龙现世,通体被一阵莹润白光缠绕,自天边张牙舞爪地飞来,威风凛凛地撞入飞仙阁,摆尾之间,一举挡下数十道齐齐降落的天劫。

青霄眼见许慕即将魂飞魄散,以魂力相搏,“万千同修,助我守灵,万物同生,阴阳起阵——敕!”

此阵不仅可防御天劫,亦可守持护法范围之内的人的魂魄,唯一缺点,这个阵法需要消耗巨大的灵力,后续需要千年万年才能修回。

不过鬼市中都是活了那么久的大修士,既愿意出手助许天师,便不认为他在华阳十一城的往事中有错,若说许慕有错,那用小白龙的光阴换来的七百年难道不是机会吗?

明知龙首至多只能镇压三千年,迟早会有水患,本应尽早搬走,而他们选择供奉顾疏雨,活在依靠龙首聚集的地气中享受繁荣富贵,甚至妄想再屠更多的龙,以保千年万年昌盛繁荣。

只不过,许慕弃了天道,亲手送了华阳十一城不肯搬走的百姓一程。

应了一句天道轮回

鬼市众修拼尽全力,周身灵光散发交汇如织,结出一个巨大强悍的守灵阵。

水月以龙身挡下两百多道天劫,浑身强劲的龙魂之力支开结界,奈何凡人之力、修仙之力、龙魂之力皆不是神罚的对手。

四方悲风,龙鳞撕裂,肉身鲜血淋漓涂满了飞仙台。

再多的天劫便不是他一己之力可以轻易挡下的,巨大的龙身重重地摔在了飞仙台的祭坛之上,撞毁了大半个飞仙阁。

龙首朝着许慕所在的方向,银雪竖瞳中映着许慕清晰的面容。

咫尺之间,已逾千年。

许慕望着他,涣散的眼眸重新聚起了光,他好像再一次看见了年少曾与艾水月见过的桃花纷飞的晚霞。

此刻唯有珍惜片刻宁静,温柔地凝视着他。

许慕动了动唇角,牵扯出一丝笑容,“你不用来的。”

艾水月化形,跪坐在地,双手颤抖着许慕抱在怀中,好似一滩烂泥。

他瞳孔紧缩,一动不动地望向许慕,心痛如死。

“为什么。”他咬牙,颤颤着发声。

许慕知晓他想问什么,只是一笑了之。

艾水月仰头看向天劫密集的云,那白的发光的云层被拉扯的薄而明亮,仿佛在用力一点便能撕破。

艾水月扯声嘶吼,痛苦悲哀至极,“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那年下蜀山后,他从冥海闯入神都,单身赴神庭,一人担去华阳十一城的罪责与神罚,抽筋拔骨,神魂断灭。

既然天君允了他替许慕担去神罚——

为何许慕没能飞升!

为何他明明替许慕挡劫了,却没挡下!

为何,天君说话不算数!

江横亦仰头看天,满目悲凄,他也想问。

艾水月替华阳十一城补地脉七百余年,许慕派蜀山弟子往返华阳十一城劝说搬离此地七百余次。

纵许慕有错,那谁人无错!

神都知晓这一切的神,冷眼旁观,就真的无罪无过吗?

接连不断的天劫之下,艾水月再度化作龙身,护住血衣道子。

银鳞翻飞,龙骨苍白,被天劫鞭笞的血肉模糊。

漫天桃花,不绝如缕。

许慕抬手,摸了摸龙首,微微一笑,一如当年龙鳞台上,他第一次见到水月时。

许慕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看见的其实不是劫,是漫天的桃花,数不清,看得见。

之后,艾水月离开蜀山,对许慕说——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瓜葛,死生不复相见。

可是,许慕也对自己承诺过。

一定会在死之前去见你最后一面。

因为,你是我在此世间红尘里,唯一所求的道。

江横双目泪奔,心痛难忍。

谢辞重伤,许慕生死未卜,小白龙一人苦扛!

一道道的天劫好似催命的酷刑,无休无止的降落,恶毒至极。

鬼市众修拼力结阵,无异于螳臂挡车。

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是一个读者,旁观的读者,看故事里的喜怒哀乐,鲜血淋漓的故事。

江横气得浑身颤抖,手指抓破了掌心,用力握拳。恰在此刻,他猛然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拿出半块断云玉,握住它举高,怒声喊道——

“断云玉,我要挡下天劫!”

神都的天劫对世人的审判, 当真就没有误判分毫吗。

在江横看来,顾疏雨斩龙造城便是最大的错, 是造成华阳十一城罪恶的根源, 夺龙首在无边汪洋上建造世外桃源, 只为了证明当年挡不下天劫的顾疏雨在如今已能逆天!

可偏偏顾疏雨却是得道飞升, 位列上神。

如若许慕有罪,那便是最开始便不应去救一人一命!

如若小白龙有罪, 试问世间谁人无罪。

江横眼底泛起一层猩红的血丝, 胸口剧烈起伏,满心悲愤。

谢辞今日若死在飞仙台上——

绝对, 不允许他死在自己眼前。

江横握拳,再看台上的惨烈情景, 若渡不过此劫,不若与他一起。

当下他虽肉体凡胎, 但也压不下胸口酸涩肿痛, 一口悲愤怒气的驱使, 他把腿冲上飞仙阁。

谢辞余光瞥见江横的动作, 脸色骤变, 厉声呵斥, “江横,离开!”

雷声轰鸣,银光阵阵, 腥风如缕灌满江横的衣襟袖袍,仿若仙人临世, 风华秀绝。

江横有听见谢辞的声音,他紧绷低沉的音色中是从未有过的紧张,令他烦乱跌宕的心绪稍稍平静。

可江横不曾停顿,直接冲过了飞仙阁的结界。

他通过了神界在飞仙阁设下的结界。

青霄惊诧,看了眼江横清瘦的背影。那年轻人雪衣如华,浅紫色的外袍,容姿秀绝,明明是没有丝毫灵力的修士,又是如何穿过飞仙阁的结界的?

入了飞仙阁,遍地天劫瞬至。

谢辞旋即侧身,拉着江横的胳膊将人往身后一藏,剑指冲天,与天劫对击,足下裂开的地面又下沉下一丈。

他替江横挡下一道又一道。

炸开的白光劈在谢辞肩颈处,血水飞溅,染红了弧线凌厉的下颌。

江横瞳孔震了震,而后紧缩如死,看着谢辞留给他的背影,痛心疾首。

一道又一道,无止休。

江横手握断云玉,断开的缺口割破了掌心他亦浑然不知。

他目光冷冷地看着飞仙台,玉石镶嵌的地面此刻全是鲜血,不远处白龙以盘曲的肉身护着许慕,血肉纠缠着银白龙骨。

枯骨生花,没了生气。

而在许慕不远处,便是一支染血的‘灵芝’,在不断散发着点点荧光。

以神谕开启飞仙阁,招天劫渡之,则登入九天神庭。

这种浅金色的飞点荧光与断云玉上的几乎一致!

江横眸光一紧,身体激动地发麻,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神谕不应该是灵芝模样!

只是自己常说要找寻‘fire灵芝’,所以许慕将神谕化作了灵芝模样。

“谢辞,”江横声音发直,仰头望向阴沉怒号的苍穹,双目怫郁不安,而瞳眸被血映照的明亮坚定。

“我好像知道,该如何停下了。”

谢辞身形稳沉如山,清癯身骨挡住江横,他没有回答江横,双手迅速结阵与神罚天劫扛之,逆之!

他和许慕一样。

这是许慕的结局。

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江横观测天劫落下时的规律,找到间歇的瞬息之机,他身姿矫健地从谢辞身后跑了出去,闪身躲避,一个翻滚爬到了小白龙与许慕身畔。

他趴在地上,伸手朝灵芝模样的的神谕抓去。

骤然雷落,江横闪避不及,谢辞整张脸都被雷霆之击照亮,眸子紧缩地看向江横!

来不及——

白龙摆尾,血雨风霜。

生死一刻,江横只觉头上炸裂的雷劫好似冻结一般凝固了动作,被银白的龙鳞遮住,投下一片令人安心的阴影。

艾水月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多谢。江横说不出话,紧抿着唇瓣,身躯颤抖。他抓住了神谕,掌心灵芝化作一点点荧光消失不见,而后露出一只令牌状的玉片。

怎么会是这样?

这并非是江横所想的另一半断云玉,也没有缺口。

是我猜错了,还是天意如此,不肯放过我?

不是,是我们。

纵容如此,谢辞不能死。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谢辞不会落到如今生死之境。

就因为春山城里,谢辞答应过他,无论将来如何都会保自己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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