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章 在长安,难忘劳动人(1 / 2)

天虹渡过滔滔黄河,来到潼关。因为路上被劫,囊中羞涩,只好偷偷爬上一

列货车,向西安开去。

他的心情自然是高兴的;可是紧接着的问题是:他从未到过西安,举目无亲;

他将在何处落脚呢?

天虹一向不善交际,而生活总是逼迫着人来适应。他四下一看,这个闷罐车

厢里坐着五六个老百姓,就同他们攀谈起来。得知其中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是

河南人,是到西安看儿子的。就搭讪着问:

“老大娘,您的儿子在西安做什么呢?”

“拉洋车。”

“他住在哪里呢?”

“城东南角。”

“大娘,”天虹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头一回到西安,人生地不熟的,

我能不能在您那儿借住一宿?”

“那有什么!”老太太慷慨地答应了。

天虹欢喜不尽。下车时他除了背自己的行李,还帮助老太太提着东西,向城

里走去。

西安是中国闻名的古都,高大的城墙巍峨壮观,城里颇为繁华。但他们去的

东南角,却空旷冷落,在一大片空地上,孤零零地立着一座十分简陋的两层小楼。

老太太那个拉洋车的儿子,像一般受苦人那样生得黄皮寡瘦。人倒很热情,

见了天虹似乎并不见外,立刻领着他沿着小木梯上了楼。天虹一打量,楼上刚刚

能直起腰来,地方很小,下面有一个地铺。年轻的车夫大大咧咧地往地下一指:

“就睡在这儿吧,跟我在一块儿!”

主人的热情使天虹得到很大慰安。住的有了,吃的却不能麻烦人家。因此临

到开饭,他就赶紧地躲出去了。出去之前,他把欧阳先生写的两封介绍信再次检

查了一遍;尽管这两封信一直贴胸带着,他明知道并没有丢。他出来带的十五元钱,除溃兵劫去五元,沿途花了五元,如今只剩下五元钱了。他小心叮嘱自己:

必须节省再节省,到达延安前的一切花销全靠它了。

因此,他在西安街头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发现一种最廉价的伙食。天虹自幼

上学,早晨从家里带一个黑窝窝头,在学校门口买一碗素丸子汤,然后把窝窝头

掰成小块儿泡在丸子汤里,这就是他的早餐。如果汤不够,他就求小贩再添一点

儿。小贩要是烦了,就挖苦他:“喝那么多冤枉汤干啥?”这些也都使他幼小的

心灵受到伤害。总之,故乡最便宜的伙食就是窝窝头和丸子汤了。他在西安市仍

想找到这种廉价的东西。可是找来找去,西安市既没有窝窝头,也没有儿子汤。

最便宜的是一种名叫饸饹的大众饭食。小吃摊上摆着一口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

铁锅上放着木架,由一个汉子攥着木杠用力一压,便立刻有几十条圆条儿面齐刷

刷地落在铁锅里。然后,或四两或半斤地盛在一个大海碗里,再浇上滚烫的肉汤

便成。天虹要了四两,便坐在矮凳上,捧着大海碗吃起来。陕西人爱吃辣椒,他

也爱吃辣椒。觉得很合自己的口味、顿时吃得满头大汗,很是过瘾,比那个丸子

汤好吃多了。可是,也许正因为过于好吃,或由于过于饥饿,这四两饸饹落肚,

很觉不足。如果再要上一碗,那会使他吃得多惬意呀!可是一算价钱,他不敢吃

了。眼下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儿,他怎敢造次呢。于是,他带着很大的不满

足慢吞吞地站起来,离开了那个小摊儿。

看看天色尚早,他摸摸口袋里的信;决定先去拜访西北大学的那位教授。因

为人地生疏,他打问了不少人,跑了好多路,等找到教授的住所时,已经下午四

五点钟了。这是一个有些破旧的大宅院,虽有雕梁画栋,油漆多已剥落。教授似

是独居,一边静坐看书,一边守着一个大圆砂锅煮粥。天虹没有见过教授,胆怯

地站在廊檐下,轻轻叫了一声“先生”。教授站起来,接过他恭恭敬敬递上的书

信,并没有让天虹进屋。天虹只好在廊檐下呆呆地站着。他见教授拿着信,不言

不语,反过来倒过去地看;在那张丰满略有几个麻点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这

信看了好长时间,最后轻轻皱了皱眉,抬起脸说:

“对不起,这事儿我没有办法!”

“先生,您不能给八路军办事处介绍一下吗?”天虹着急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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