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播种者(1 / 2)

这件事,可以说是天虹平生受到的最大打击。他想起秦家绅士那冷冰冰的眼

光,那居高临下、以富欺贫的态度;想起傅天骄对自己从心底里的轻蔑,就立刻

感到受了难以忍受的羞辱。再说问题不仅没有解决,反而更加僵滞难办了。当今

之计,是抛开碧芳单独出走呢?还是再等一等看事情有无变化呢?

他回到家里,愣愣地坐着。翻来覆去,想了又想,不得要领。他决定请教欧

阳先生。

下午二时,他到了欧阳家里。掀开门帘,看见欧阳行正仰在躺椅上午睡未起,

轻轻地打着呼噜。天虹不忍心将他叫起,向后退了两步,不小心碰到了什么,还

是把他惊醒了。欧阳行睁开眼,见是天虹,笑了笑,伸了个懒腰,说:

“哎呀,是你!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我随着一支部队向战场挺进,爬了好

多山才进入了一条战壕,眼看日本人要冲过来了,我正立在战壕上向士兵们发表演说,忽然一排子弹射过来,我就倒下来了。你要是不来,恐怕这梦还要做下去

呢!”

“梦是心头想。”天虹笑着说,“先生怕是想上战场了吧?”

“那倒是真的。我最近一做梦就是这些。”

“你看保定守得住吗?”

“守不住。”他摇摇头,“说不定一两天内就可能失守。”

“老百姓说,为什么前面几十万大军挡不住几个鬼子兵呢?”

欧阳行脸色严肃,缓缓地说:

“这是因为政府的军事、政治都不对头。军事上他们取消极防御,修几条防

线等着挨打。敌人从侧翼一迂回过来就全盘垮掉。这次涿州一带的三道防线就是

这样。政治上,他们只搞军队的片面抗战,不愿发动群众,也不敢发动群众。军

队一垮,大家就跟着跑。我最近在这里搞了几次大规模的宣传,想组织几个群众

团体。他们就千方百计地阻挠破坏,最近国民党的县党部已经注意上我了……”

他亲切地望着天虹,像忽然发现了什么,说:

“你最近好像瘦了,有什么心事吗?”

天虹的脸立刻红了,很不好意思地把他同碧芳的关系,以及最近合计去延安

受到阻挠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欧阳听完,半开玩笑地说:

“怪不得好多天没有见你,原来你还有这么多秘密瞒着我呢!”

天虹越发不好意思,红着脸解释说:

“事情老是没个结果,也没法儿告诉您。现在只求先生帮我下个决心。”

欧阳神情严肃地考虑了一阵,然后用他那明亮的眼睛望着天虹,说:

“我先问你,延安你还去不去了?”

“当然要去。”天虹语气很坚决。

“你如果实在离不开慧芳,再等一等也可以,不过我看不会有什么结果。看

来她比较软弱,暂时还难以战胜父亲的压力。”

天虹连连点头。

“当然,我很赞同你们一起去延安,这是好事。”欧阳缓缓地说,“但是既然

不可能,那就要勇敢舍弃。因为爱情问题毕竟是个人问题,个人问题任何时候都

应当服从革命大局。我们不能做爱情至上主义者。你觉得这话对吗?”

“很对。”天虹心悦诚服地说。一霎时,欧阳的话像火光一般把他的心里照

得通明,连日来那些纷乱的思绪仿佛经过梳理一般变得清爽了。他立刻充满热情

而又坚定地说:“我准备很快就走,的确不能再耽搁了。”

欧阳先生的脸也明亮起来,充满了笑意。他兴奋地把袖子一持,说:“好,我来给你写信!”

说过,立刻铺开开明书店印的米黄色稿纸,挥挥洒洒地写起来。不一时将两

封信递过来,说:

“这是我的两个朋友,都在西安。一个是小学教师,一个是大学教授。你去

找他们,让他们帮你介绍到八路军办事处。因为我已经失掉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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