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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过……

徐嘉志想狠狠地冷笑出声,但又不敢。

自古流放便是极严酷的刑罚。

他们还不等到流放地就会受尽折磨死在路上……

但皇帝呢?

却又能博个慈和的美名。

禁卫面容冷酷,目不斜视,权当没听见他们的声音。

容他们与婉贵妃遥遥见上一面后,便将他们押了下去。

“再下旨,婉贵妃降为嫔,免去三年月例,暂居拾翠殿,无令不得外出。”

“董昭仪是个性秉惠和的女子,即日擢升为贤妃,便由她暂代宫中事务。”

梁德帝接连道。

“是。”一旁的内侍躬身应声。

梁德帝随即才转过头,对坐在自己身侧的人道:“贤成,这口气,朕终是为你出了。”

贤成是赵国公的字。

坐在他身侧的,正是面容威严的赵国公。

赵国公拱手道:“多谢陛下还惦念着我儿受的罪过。”

“朕怎会忘呢?”梁德帝笑了笑。

赵国公想问薛清茵的近况,但又忍住了。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表现得太亲近,不是什么好事。

“只可惜,宣王心中恐怕对朕有了怨怼……”梁德帝叹道。

像赵国公这样爱儿成痴的,的确理解不了梁德帝的行事……

但赵国公还是尽着一个做臣子的本分,建议道:“宣王已是封无可封,除却封地之上多加赏赐外,不如加封宣王侧妃。而宣王侧妃与其母感情深厚,也可授以授诰命……”

梁德帝点头笑道:“好,好。朕会告诉宣王,这是你出的主意。”

赵国公连忙也笑了笑,道:“多谢陛下。”

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皇帝会不知道怎么处置吗?他当然知道。早从动了念头起,他定然就想好后果了。

这番话不过是故意让臣子心生感激罢了。

圣旨很快一一传了下去。

婉贵妃痛哭一番,当晚就病了。

她还得挣扎着坐起来,表心迹:“臣妾家中不知皇恩,惹出这般祸事,臣妾唯有吃素斋,多念经,方能代他们赎罪过……”

以示对皇帝绝没有怨怼。

她表完心迹便又浑浑噩噩地发着热睡过去。

如此半梦半醒,听见了什么搬进搬出的声音。

婉贵妃喉间如火烧,疼痛难忍。

她艰难出声:“什么、什么声音?”

嬷嬷抹着眼泪答她:“咱们要搬去拾翠殿了,四公主也要搬走了……往后就不再养在您的膝下了。”

拾翠殿离皇帝的居所更远了。

四公主一走,也没了求见皇帝的借口。

她的月例都被免了……徐家这一垮,她要不了两年便会捉襟见肘……

若是没有金银打赏宫人,宫人又见她失宠,她很快便会过上落魄的日子……

“你还记得王才人吗?”婉贵妃死死抓住嬷嬷的手,哑声道。

“那个不得宠的王才人?”

“是啊……她,她入宫时,本宫还讥讽她举止寒酸。她到三十来岁,只被陛下宠幸过一回。偏娘家能给她的银子也不够多……”

嬷嬷也勾起了回忆。

那王才人,日子过得好似掖庭宫女一般……人人可欺。

“我也要过这样的生活了吗?”

婉贵妃心口一痛,指甲都掐断了两根,嘶声道:“不,嬷嬷,我不想……我不想变成那样,将来陛下再见我,恐怕都认不出我了……”

婉贵妃嘶声痛哭,直到昏过去。

宣王府。

薛清茵懒散地倚着椅背,身边是宣王。

“……便大抵是这些了。”

亲卫立在他们的跟前,将皇帝连下的几道圣旨的内容都细细念来听了。

徐家旁支死了一些人。

凡是婉贵妃的血亲,则多是判了流放。

那个“下毒”的鞠兴被砍了头。

其它依附于徐家的,该贬官的贬官,该死全家的死全家。

连跟这次的事屁关系也没有,只是因为碧云居乃是其名下产业的东兴侯都挨了贬斥。

薛家姑姑作为东兴侯夫人,自然也落不着好。

“这样看来,陛下倒好像还顺带为我出了气。”薛清茵撇嘴。

立在下首的方成冢都忍不住道:“却差点赔上您的性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另一个幕僚道:“您倒是想得开。”

经了此次的事,宣王的幕僚、下属,方才真正认识了薛清茵。

他们完全抛却了对薛清茵这个“外来者”的提防。

也没有不知趣地说什么,男人的大事,岂容女子旁听?

他们还很好奇。

“殿下一早猜到陛下会将他改封汴州。汴州富庶,而且又不曾远离权力的中心。陛下既有心补偿,只管收下就是。今后再没有王公能胜过这样的规制了……”

“但为何侧妃要建议改去益州?益州虽好,但远不及汴州啊!”

不错,提议去自己的故乡,是薛清茵想到的。

其实她先只是大致和宣王提了提,但宣王转身便落实了。

薛清茵都忍不住嘀咕。

他可真够相信她的,也不怕她是个狗头军师?

薛清茵这会儿张嘴想解答他们的疑问。

却是宣王更先开了口。

宣王淡淡道:“益州将剑南道包含在内,剑南道的节度使是谁?”

方成冢接口:“乔腾。……魏王侧妃的父亲。”

他话音落下,便双眼一亮道:“如此一来,陛下便不会削减殿下的兵力了。因为殿下去了益州,自可与节度使互相制衡。”

“但益州多山民,民风剽悍,若非是自古难以驯服,又何苦设下节度使?”方成冢皱眉。

薛清茵先是转头看了看宣王。

难怪宣王不问她为什么。

她想什么他都知道了。

随后薛清茵才将脑袋转回来,笑道:“可是剑南道乃是我的故乡啊!益州子民都算得上是我的同乡。”

薛清茵咂咂嘴:“我回去了,怎么的也得是个山大王吧?”

方成冢哭笑不得:“也、也是。”

“不错,不错。山中多猎户,穷山恶水又尽出凶悍之辈。虽然是难驯服……”

一旁的幕僚捋了捋胡子,道:“方副将可知晓曾有名将裘光,曾在稠州招兵,因作战勇猛、不畏生死,闻名至今。你知他为何在稠州招兵吗?”

说到这些事,堂堂副将岂有不知晓之理?

“因为稠州穷。”方成冢道。

“对!因为稠州穷,给他们一碗饭,便能叫他们拼上性命。那穷山恶水出的是刁民,但出的也尽是悍勇难当之辈!”

幕僚说着目光一闪:“将来殿下还要募兵?”

宣王手中的兵权其实已经足够吓人了。

这也正是梁德帝又疼他又怕他的缘故。

但自古以来,要登大位,要么是皇帝传位,所谓天命神授,理所应当。

若是皇帝不肯传位呢?

那就只有兵变一途可走。

古人讲究凡事要遵循“正统”。

兵变可不是正统。

宣王手下有玄武军,忠勇营以及玄甲卫。

如今安西军也分编了大部分到他手下。

但玄武军、忠勇营乃是皇帝授予。

安西军有过反叛先例。

玄甲卫才是真真正正的宣王精锐,也是宣王心腹。

若要走上那条大逆不道的路,养这些兵还不够……

要知道皇帝自己也曾是马背上打过仗的将军。

身边也有如赵国公之流的良将。

“养这么多兵可不容易啊……”幕僚感叹道。

“但益州地大,远胜汴州。”薛清茵又道。

“这倒是。”

“益州偏远……”幕僚一笑,“有些大事,还是要躲起来干才能干得好。”

薛清茵点头:“天高皇帝远,越是偏远之地,那里的百姓对皇帝越没有敬畏之心。”

宣王口吻平淡接声:“嗯,这便是为何自古反叛总是从边域而起的缘故。”

“人人都道侧妃的母亲乃是商户出身,言辞间难免鄙薄。也正因此缘故,陛下不肯授正妃之位。但今日却叫我等长了见识……”幕僚实在忍不住赞道。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心下还感叹呢。

当初满京城都是怎么传薛清茵的?

空有美貌,体弱娇惯,胸无点墨……

还得是殿下慧眼识珠啊!

生扛着陛下的不满,只纳此一人入府。

“殿下,陛下亲临。”宫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众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幕僚无奈笑道:“真是说什么便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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