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1 / 2)

薛清茵张开手掌,一个镂空香囊便从她掌心垂下。

她道:“有人托我带给你的。”

林老爷小心翼翼接过去,打开香囊,取出蜡丸里的纸张,自然而然也看见了那两个被划掉的字。

“救我”。

林老爷脸色骤变:“此物是谁交给侧妃的?”

薛清茵问他:“传话的人没有告诉你吗?”

林老爷反应过来,沉声道:“……东宫。”“是太子妃出事了?侧妃既然能从太子妃手中得到亲笔信,想必是亲见过她的面。还请侧妃告知,太子妃如今究竟是何境况?”

薛清茵叹了口气,道:“我不知你与淮南肖氏是什么样的交情,但我与太子妃也不过一面之缘。她既然信你,我便将事情讲给你听。”

她先讲了那香囊是怎么到她手里的。

待听到小宫娥学狗叫的时候,林老爷已经是面色难看,颤声道:“既是太子妃的贴身宫女,却落到这般下场,可见太子妃已是身陷水深火热之中……”

薛清茵又讲到她去东宫探望。

林老爷控制不住地双手颤抖,但神情却越发冷静。

“费这样大的周章才将消息传递出来,岂是那个叫‘姜花’的宫女一人能做到的?东宫的主人是太子。想必……想必其中有太子的手笔。本是佳偶,……怎会、怎会闹到如此地步?!”

薛清茵没有说话。

“若太子妃的父母知晓了,还不知该如何心痛。”林老爷一手扶住椅子,喃喃自语起来,“此事、此事没有那样简单……”

他说着,抹了把脸,强忍住翻涌的心绪,朝薛清茵跪了下来:“多谢、多谢侧妃今日冒险来告知。”

“不过举手而为之。”薛清茵停顿片刻,还是多问了一句:“林老爷心中可有救出太子妃的章程了?”

林老爷摇头,面上堪堪挤出个苦笑来:“此事须从长计议,我一人成不了事。还得快快派人回扬州传信。”

他说罢,也不敢耽搁,立即命人取来纸笔,先写了一封信交给小厮:“寻匹快马,……走水路!将此物,交予扬州肖三爷。”

薛清茵突地道:“等等。”

林老爷心中感激她,便也很愿意听她说话,于是顿住动作,连忙回过了头。

“你了解太子的为人吗?”薛清茵问。

林老爷哑然:“我这般人物哪有机会得见太子……”

薛清茵道:“若要将事做绝,只怕会派人守在肖家附近,但凡从京城来的信一律截下。”

她想了想,太子敢这样行事不留一点余地,那必然会断绝她向家中求救的途径。

林老爷颤抖得更厉害了,他点了下头,道:“是,是,还是侧妃考量周到。我竟昏了头。若真传出去被半路截了,只怕明个儿太子妃就活不成了。”

薛清茵本想着将东西交给林老爷就是了。

但如今看来……

“我家在淮南道薄有产业,派两个管事去巡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薛清茵道。

林老爷犹豫片刻,道:“方才侧妃说不过是举手而为之,可我知道,东宫如此困局,侧妃却愿为仅一面之缘的人传信。这其中动用了多少力气,又岂是轻描淡写可以概括的?太子妃……她,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她心善,恐怕也不愿侧妃牵扯太深,惹祸上身。只传信一事,还能撇清关系,若再派人去淮南道,这其中的纠葛就斩不断了。”

此事恐只有厚颜托宁公了,宁公为人正直,又心思缜密。

他好友无数,但在此事上反而不敢轻易动用他们。毕竟是牵扯到皇家的大事……林老爷心中叹息。

只是听林老爷这样说,薛清茵反倒还真来了点热心。

她道:“你还是要传信回肖家去,但不能是这封。这封给我,而你传回去的信中要写,太子妃与我交好,请肖家为我外祖许家引见淮南望族,对我外祖多加照拂,再请肖家为许家请两个教书先生,要不嫌弃商贾之家的。”

林老爷明白了:“如此行事,我那封信若被截住,反而显得接下来的举动更合乎情理。但位高者多生疑心。只怕万一被太子发现侧妃在其中做了什么……恐怕连宣王殿下都要被迫入局。到时候,若宣王殿下对侧妃心生不虞……”

外人只知先皇后曾经养育过宣王一些时日,自然而然地也就觉得宣王与太子情谊深厚。

林老爷越想越觉得这宣王侧妃真真是菩萨心肠。

为救她人,连这些也不顾了。

“此事我会安排妥当,便不久留了。”薛清茵也不多言。

林老爷知道此事不能耽搁,他忙将那封信交给薛清茵,自己又另写了一封。

而后再度跪地叩首,以大礼拜谢过了薛清茵。

“我林家也曾是书香门第,奈何家道中落,幸得肖家施以援手,我才得以苟活至今日,挣下如此家业。您大义救太子妃,便如救我林博性命。我昔日为报肖家恩义,愿为肖家之仆从。今日后,便甘为侧妃马首是瞻。”

薛清茵一笑:“等太子妃无恙了再说吧。”

“是是。”林老爷起身,擦了擦脸。

薛清茵这才发现他满头的冷汗。

她都不由心下感叹。

难怪这人能交到无数朋友,确实是个恩情道义重于山的人。

薛清茵走出花厅,正迎上弄夏。

弄夏不解道:“姑娘来这里作什么?”

薛清茵糊弄道:“为我那外家谋个好前程啊。”

弄夏不明就里,但还是高兴道:“姑娘真是厉害!”

薛清茵歪头一笑:“弄夏,等我送阿娘回了许家,你一会儿便去薛家找我大哥吧,就说我要见他。”

弄夏更糊涂了:“啊?那咱们什么时候回王府啊?”

薛清茵道:“晚些时候。”

弄夏完全弄不明白她要做些什么,但还是规规矩矩地点头应了。

薛清茵看向一旁的林家下人,问:“劳烦带路,我要去寻方才那位跟着我一起来的夫人。”

下人应声。

那厢林老爷往回走去寻宁公。

棋盘仍在,宁确人却不见了。

林老爷一愣问:“宁公走了?”

宁确却是由下人领路,到了园中赏花。

“这便是老爷种的瓣莲兰花,请宁公赏鉴。”

宁确但嗅兰香气而不见兰花。

他更先看见了一道身影。

着绛色衣裙。

转过身来,侧颜明丽。

宁确饱览诗书,但不爱读风月词。

只是他记性实在好得厉害,哪怕是一瞥而过,也印入了脑中。

此时便自然而然从脑海中浮动起一句来——

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

“宁公?”下人唤他回神。

宁确才发觉那女子梳的妇人髻。

薛夫人还当他便是这家主人,不由微微颔首,问道:“事已谈完?”

那怎么不见清茵呢?薛夫人暗暗嘀咕。

宁确的目光在那妇人发髻上流转了两圈儿,这才恭恭敬敬地拜了拜,道:“不知夫人所指是何事?”

薛夫人疑惑地看了看他,意识到自己兴许是误会了。

她动了动唇,还不等说什么。

“阿娘。”薛清茵快步走进园中,“阿娘久等了。”

薛夫人自然侧过身去,迎上女儿,笑道:“也没一会儿功夫,算不得久等。这主人家伺弄假山假水很有一手,我在这里瞧了一会儿,都觉得心旷神怡,不禁感叹其精巧。”

宁确见她一笑,顿觉她整张面容都生动了起来。那眼角浅淡的纹路,并不显岁月的痕迹,反而平添几分风情。

原来不止已嫁作人妇,连子嗣都有了。

宁确脑中飞快地掠过这个念头。

这厢薛清茵脆声道:“阿娘若喜欢这样的景致,以后叫舅舅也在府中布置些就是了。”

薛夫人摇头:“何必这样麻烦?”

不过三言两语,宁确却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为何是叫舅舅布置?而不是叫父亲布置?可见如今是住在娘家,并且将要久住。

已出嫁的女子很少有回娘家长住的,就算是父母病重,也该是家中的兄弟来侍奉。

除非是……已与夫家和离。

那厢薛夫人客客气气地冲宁确又是微微一颔首,便算作是打过了招呼。而后就与薛清茵一同往园子外行去。

宁确听着她们低低的说话声,目送她们远去。

直到下人又唤了一声:“宁公?”

宁确问:“那是方才来府上的新客吗?”

下人点头:“应当是的。”他一直伺候在宁确的左右,也不大清楚其它事。

宁确便问了问那个陪在薛夫人身侧的林家下人:“可知那是哪家的女眷?”

那人摇头道:“老爷不曾说起。只知……兴许是与东宫有些关系。”

“东宫?”

自从太子病重后,东宫就没什么存在感了。

先皇后的娘家死得差不多了,太子妃的娘家也远在淮南道。宁确一时还真没有头绪。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