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九大营35(1 / 2)

炮火将宁海镇轰击得满目疮痍,淳亲王在张臣的护卫下打马巡视战场,群鸦渴望腐肉的欢喜声盘旋在战场上空!

石林虎拄着满身都是豁口的马刀,坐在被炮火熏黑的半面土墙旁,想从怀中掏出烟草来上一口。还未散尽的硝烟吹黑他的面庞,待他手指颤抖的从怀中摸出装着烟草和纸卷的布袋,才发现布袋早已被鲜血浸透。他从中挑出一张还算干净的纸卷,用手指将烟草捻碎,点燃火折子,混合着烟油和人血腥气的烟雾“噗”地一声入肺,呛得他想流泪。

在他面前,津海的守军正从烧得焦黑的尸体中寻找己方幸存的士兵。他们是第一批惨死在“北伐军”臼炮里的宁海守军,其中很多人连子弹都没上膛,就被突如其来的臼炮轰得血肉模糊。

群鸦从天空飞落,它们落在残破的土墙上或者埋伏在断裂的树干旁,等搬运尸体的士兵一走远,就成群的扑到就近的尸体上,啄食死者的眼珠或啃咬完好的皮肉。淳亲王拉住马辔,还未等座下战马前蹄落地,手中短枪就“砰”地一声射出子弹,正中一只在他面前想要啃食死尸的乌鸦!

剩余的乌鸦听闻枪声响起,惊吓地抖起翅膀,纷纷腾空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青格尔泰的赞美声跟乌鸦飞起的速度一样迅疾,还未等淳亲王将短枪收起,就在他马后响了起来。

“长生天赐予你的眼神如鹰一样锐利,赐予你的血肉如虎豹一样坚韧,赐予你的枪法跟闪电一样迅疾!”

淳亲王回身,将右手捂在左胸上,微微躬身,“诸王之长的话语如蜜一样香甜,让我时时都能从中感受到您的善意如滔滔江水一样不绝。”这一句他是用塞北话回答,下一句便切换成了中原话,“您的儿郎跟您一样都是上天赐福之人,此战功劳不小,回京后我必会向陛下请旨,封赏他为台吉!”

青格尔泰得意地抚摸着颌下的细须,此前他一向自恃身份,从没在众人面前说起过中原话。不过此时他心情大好,淳亲王能用中原话在众位将领,众多塞北王公面前夸耀他的侄子,还当场许诺封赏塔马察为台吉,让他也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才学。他躬身回话,“那还是淳王爷慧眼识珠!”

淳王爷听到青格尔泰口中生硬的“慧眼识珠”四个字,心中一乐,暗笑道,“没想到这老文盲塞北字不识几个,中原的成语用得倒是贴切”。心中虽这么想,但他脸上还是装出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回话道,“还是诸王之长栽培之功,想你天上的兄长看到自己的儿郎能在您的羽翼下成材,想必也会感到欣慰的!”

青格尔泰听到淳亲王说起自己的兄长,不由得长叹一声。他用塞北语唤来塔马察,跟他讲述了淳亲王先前的话语,说完拍了拍他的手臂,端详着他那跟故人相似的面庞,话语都有些颤抖,“小鹰总有一天要离开巢穴,孩子总有一天要骑上烈马。不要忘记你的阿爸,你无论走多远,他都会在天上看着你。”

塔马察答应一声,然后转头面向恭亲王,躬身道:“谢王爷栽培。”激动之余,竟在马背上唱起歌谣,“为谢王爷栽培之恩,以后赴汤蹈火,我也愿意。横断黑水,粉碎岩石,跟随王爷。征讨外敌,挖取人心!王爷旗帜一挥,叫我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为王爷冲锋陷阵,奔驰万里,日夜不停!”

淳亲王大喜,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丢给塔马察。塔马察接过,从脖间取下挂着“天珠”的项链,用小刀割断链条,将玉佩串入到“天珠”旁,重新挂到脖间。塞北人多信黄教,这“天珠”也是青格尔泰特意去佛寺求来的。现在塔马察能将淳亲王亲赐的玉佩与青格尔泰所求的“天珠”放在一起,也是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心中已将淳亲王摆到与自己叔父一样的地位!

淳亲王按辔徐行,战马走过焦臭的尸体旁,打了一个响鼻。这是宁海镇西南的一角,战争最早打响地方。我方三千镇守在这的守军,有一大半都成了孤魂野鬼。淳亲王无言地听着手下统计的战报,宁海一役,我方总共投入兵力一万两千字,其中七千宁海守军,阵亡三千余人,失踪八百余人,重伤者达一千余人,剩余者也多带轻伤。敌方则阵亡一千八百多人,其中含一位将军。手下汇报完毕,将“北伐军”张有友的铭牌递给淳王爷,他的死尸被单独摆在一旁,有专门的士兵看守,没有乌鸦敢上前啄食!

淳王爷接过铭牌,西下的阳光照着他的侧影,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夕阳如火,也照耀着塌了一半城楼的津海南门,风中隐约传来谁的啜泣声!

“张臣!”淳亲王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下官在!”张臣打马向前。

“你派两名士兵去双峰镇给石云水送我一句口谕,就说可以明天清晨让他派一百名不携任何武器的士兵来宁海镇收取尸首,包括那名将军的!”

“王爷这?”张臣有些不解,按照惯例,敌军尸首一向抛尸荒野,任野兽啃食。只有春夏怕引发疫病时,才会放火焚烧,就这都会被称为“大德”。

“他们都是我大邘子民。”淳亲王将张有友的铭牌握在手中,“只是受奸人蒙蔽罢了!”

“淳亲王爱民如子,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位将领听后,连忙高声喊道!

淳亲王没理会众人的喝彩声,直接打马走到石林虎面前,刚才他在战场另一侧就看到了他。淳亲王从怀中摸出一盒纸烟,是西洋产的高档货,烟盒封面上还印着西洋的钢铁大桥。他一挥手,丢到石林虎怀里。石林虎看到突然落在自己身上的纸烟,身体一惊,待看到是淳亲王后,眼眶通红,强忍着泪水,喊了一句,“王爷!”

淳王爷一身重甲,骑马站在石林虎面前。风卷起他的大氅,带着战场的硝烟,一起扑到石林虎面前。

“你做的很好,若是没有你,我们根本守不住宁海!”

“是王爷指挥有方,卑职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石林虎半跪下,对着淳王爷行礼。吐出前面的话后,他扭头看向担架上自己缺胳膊断腿的亲卫,大着胆子说道:“众位将士为保宁海血洒疆场,还请王爷多多厚待他们!”

淳王爷皱起眉头,对石林虎刚才的话有些不悦,“津海解围后,战死的加倍给抚恤金,对其家属免赋税两年。受伤者,朝廷优待,绵延子孙!”

“王爷万岁!”听到淳王爷此话的士兵纷纷下跪,对着淳王爷高喊道。淳王爷听着众人口中“万岁”声,眉头虽然紧皱,内心却有些欢喜。他本是道武帝第六子,论能力也在元成帝之上,这皇位当年若是传给他,邘朝可能不会有如此多的灾祸。

不过,他很不满石林虎刚才的“要挟”说辞。这些赏赐他日后会给,但他不说,谁也不能开口去要。这是当权者的逆鳞,谁也触碰不得,哪怕他是自己的爱将,甚至是自己的血亲!

“今晚五军营、火神营会到达津海,你也入席随侍吧!”淳亲王丢下这一句,不等石林虎回话,便打马离开。临走时,他才想起什么,转过身回了一句,“杨宏康还活着,只是被马折断了腿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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