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攻与拒28(1 / 2)

【一刻钟前】

宁海镇东南方向山地,周继庚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在他的视线中,北伐军的炮兵已经抵住敌军的炮火攻击稳住了阵脚,双方已经互射过几轮,但不见宁海镇内有其他敌军骚动。

在他身后,石云水还在举着望远镜观察。今晨时分,石云水分别向几名将领下达作战命令。自己和高天扬要率领大部分骑兵与大部分步兵在拂晓时分沿着双峰镇的海岸线,跨过入海的河口来到这里集合。周继庚不解其意,但还是乖乖执行命令,率军临出双峰镇的一刻,才发现石云水也亲率亲军随行。

“王爷!”周继庚坐在马鞍上朝石云水躬手抱拳,“炮兵已经与敌人射击过三轮了,我们要出击吗?”

“还不急。”石云水并未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接着朝周继庚说:“你看。”

周继庚连忙举起望远镜,顺着石云水手指的方向看向津海城头。一大队骑兵和步兵蜂拥出城,前队人马扬起的灰尘遮住了周继庚的视线,让他估算不出来后队的士兵数量。

“有黄龙旗,那是淳亲王带的队?”周继庚注意到领头将军手持的黄龙旗,可将军甲胄齐全,厚重的头盔面甲遮住了面庞,让他无法确认是否真的是淳亲王带队。

“城头也升起了黄龙旗。”石云水将望远镜举高,津海城楼上正徐徐生起一面旗帜。

“两面黄龙旗?”周继庚有些惊讶,“根据我们在京谍报,两宫太后只给到淳亲王一面黄龙旗,怎么现在有两面?”

“继庚,你说淳亲王会在哪面旗下?”石云水收起望远镜,对着一旁的周继庚询问道。

周继庚脑海中细思着这两面旗帜所在的位置,一面在津海城下,所率的大队人马摆明是为了援助宁海镇而出;城头的旗帜高扬,可以依靠制高点俯视整座战场,可津海距离宁海还有段距离,一旦宁海失守,津海城内守军根本来不及救援。就算居高能提前觉察到宁海败局,提前派出军马,可逐次添兵是战场大忌,淳亲王久临战争,想必不会犯此错误。

周继庚沉思片刻,指着津海城下的方面,“王爷,卑职认为淳亲王在那面旗下。”

石云水摇头,从怀中掏出军事地图。上次会猎后,他将宁海镇外的地貌大致描绘了下来,这条旷野外隐蔽的山路也是在那时发现的。

周继庚和高天扬凑过脑袋去看军事地图上用红黑笔描绘的作战路线,红笔代表“北伐军”,黑笔代表宁海镇邘朝守军。

石云水指着宁海镇外围的地貌跟他们俩人言语,波浪线代表河流与沼泽,三角代表桥梁,正方形是树林,圆圈代表宁海和津海,“宁海镇西南方向是一片密林,现在虽是深秋,可林密树高,不方便大规模军队行进,只适合小规模部队潜行。宁海的正南面则是大片沼泽地,我们上次攻击双峰镇时,敌方援军只能从两座湖泊的狭窄小路进发,同样的道理,若是我们进攻宁海也只能从这里进攻。我们想到了这点,敌人也想到了这点。”

石云水手指在宁海镇西南方和南方各点了一下,“这两个方向,敌人肯定布置了重兵把守,我们一旦选择从这里突袭,只要进入到他们的火炮范围,就会遭到重大打击。现在能打破缺口突袭到津海城下的,唯有……”

“东南方向。”石云水话还没讲完,高天扬抢先说出了答案。

石云水点点头,“上次会猎时,我让斥候借着浓雾勘测了宁海镇外的地形,发现了这条小路。我们只要突破了宁海镇外东南方向的桥梁,将兵马压到宁海镇中,清扫完正南和东南两个方向的炮台后,我们隐藏在双峰镇内的军队就可以快速通过两面湖泊中间的小道,一旦拿下宁海,我们的步兵炮就可以完全覆盖津海南门,津海就离破城不远了。”

听完石云水的话后,高天扬抚着胡须,得意地点点头。周继庚却有些皱着眉头,他抬头看向津海城门方向,又盯着石云水手上的地图,忧虑道。

“王爷,那宁海镇内和津海城外的敌军一旦增援东南方向该如何?”

石云水点了点宁海镇西南方向的密林,“张有友在清晨已经率领两支臼炮队和四支步兵队去那里埋伏了,他们会帮我们拖住敌人的援军,我们要尽快突破宁海镇东南方向的桥梁,肃清宁海镇内的敌军。”

“是。”高天扬和周继庚共同回答。石云水看着他身后的北伐军们,他们有些人的制服已经破烂,很多人拖着步兵炮过河时还被河口锋利的石头刮破了小腿。前几日,他们攻下双峰镇时,做了一个粗略统计,部队随身携带的弹药和口粮已经出现不足,而东王负责的后援部队已经被朝廷兵马阻击在阳河南岸,寸步不能前进。前几日石云水接到这条消息时,并没有对手下言明,生怕影响部队士气。他们现在已然成了一支孤军,唯有快速攻下津海,得到津海给养补充后,才有底气选择继续进军津海或者从容撤退。

“哥哥,这大人物是真不好做啊!”石云水抬头望天,心里默默念着这一句话。他想看看云彩,在十几岁的睡梦中,天边的云彩总会在梦境中聚成云山的面容,隔着遥远的天边,呼喊他的名字。他就是地上一个小小的人,沿着梦中没有尽头的小路,拼命朝着云彩奔去,口中喊着哥哥的名字,可云山在天边只是对着他笑,除了一句“你长大了”外,在没有其它的话语。

……

“快点,快点。”张有友指挥着手下的士兵们。两支步兵队的士兵们帮着臼炮队的同袍们,提着臼炮快速穿越密林,另外两支步兵队守卫在他们的左翼,防备宁海镇内的敌军突袭。

他们昨夜接到石云水的命令,一大早就划着小船来到宁海镇西南方向的密林外。十月的深秋,河水枯竭,部分河滩都露出了河底礁石,等到他们从船上卸下臼炮,穿越密林后,已经过了规定的作战时间。

张有友吸了一下鼻涕,满头大汗的透过望远镜观察着宁海镇内的敌军布防情况。在他的身后,臼炮手们已经在布置炮阵,大如拳头的铁弹依次排列在臼炮附近,四支步兵队隐藏在臼炮队四周,等臼炮队射击完后就准备上前抢占敌军工事。

张有友看了看身后的士兵,宁海镇东南方向已经响起了炮声,看样子西王已经率领大部分部队迂回到了宁海镇外,现在就等自己这一边开火。他是石云水帐下老兵,是石云水一手提拔起来的。那时候“拜神教”刚刚攻破棠邑,唐仁坤还未从神子加冕成天王,石云水只是一名十几岁的孩子。刚到他帐下时,他和其余老兵都不对这个娃娃脸的将军报以好感,打仗毕竟是要死人的。他们不相信这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打胜仗,他们最愿意去的还是北王杨如岳帐下。

可元成十一年,黄治二年,黄治三年,石云水连续三次率军攻破朝廷的“江北大营”,逼得当时的两江总督章士诚差点投水自尽,才让众位将士刮目相看。

张有友手握石云水亲赐的步枪,手掌因为紧张布满了汗水。枪杆上刻着一个“山”字,张有友曾在酒后问石云水这个字的含义,当时他记得他话说完后,石云水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他的同袍们笑着打趣他道,“西王用兵如山,枪杆上刻个‘山’字肯定取得是兵法中‘不动如山’的含义”。张有友看向石云水的面庞,猜测不会这么简单,可石云水没有回答,他也不敢再问。

“临阵时,怎么这么多没用的思绪涌上心头”。张有友愤怒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自己这优柔寡断的性格怎么也改不了,越紧张,越没法克制。要是自己没有这性格,恐怕早就和周继庚一样升做副将了。

说起周继庚,自己心里就来气,怎么那样一个不忠厚的人都能被委以重任,自己却……想到此,张有友更愤怒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越想越多,越想越乱。临行前,西王语重心长的让自己小心,一定要率军牵制住宁海镇的敌军,他会快速肃清其余敌人的,自己不能辜负西王这片苦心。

周边的“北伐军”士兵看着自己长官愤怒捶头的动作,一脸错愕,可也不敢出声提醒。石林虎率领亲卫检查过步兵工事后,就率队返回镇内,紧接着,一名敌军士兵攀上高楼,迎风打着旗语。

臼炮队的炮兵布置好炮兵阵地后,用手指戳了戳张有友的胳膊。他们现在离敌人工事只有不到一百米,要不是这片密林遮挡,怕是早已被发现,可就算如此,也不敢高声言语。

张有友被炮兵的动作吓了一跳,好歹是稳住心神,没有叫出声。他张起望远镜看向宁海镇,登上阁楼的敌军士兵已经打过两三遍旗语了,东南方向的炮声越来越密,他不能等了。

“兄弟们。”他回头望向身后的士兵们,原先在腹中打过几次草稿的“开战宣言”,现在已忘了个空。

士兵们都抬头看向他,他深呼吸几口,脑袋中一时间实在憋不出什么“壮志豪言”,只好开口道:“胜负在于此刻,为了天王,为了西王。”

“为了天王,为了西王。”他好像重新找到了勇气,越到后几个字,声音越大,“天王万岁,西王万岁,北伐军万岁,开炮。”

“开炮。”臼炮炮兵依次传递他的命令,一时间炮声如雷,轰击敌阵,血腥味和烟尘顺着炮弹落地扬起的风尘,弥漫在身边。

……

“王爷,我们臼炮们开火了。”高天扬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指着宁海镇的西南方向给石云水看。

“王爷,城下的黄龙旗也动了。”周继庚补充道。

石云水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密林处的臼炮们已经轰炸过几轮,密集的枪声顺着风,吹到了他这里。隐藏在双峰镇内的北伐军们,在听到臼炮炮声后也快速出击,骑兵炮们已经穿过了桥梁。

“王爷,我们也出击吧!”高天扬控制住坐骑的情绪,他身后的骑兵们已经列好了阵型。

“张有友总算是开炮了。”石云水拔出腰间马刀,“高天扬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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