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战事（2 / 2）
他放下心来，坐起身，掀开床边的帷帐想要下床。
一听到房内有了响动，门外立马冲进来一个人，正是战场上穿甲胄的那个男人，夏明昭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冲到了床前，紧紧地捏住他的肩膀，激动地说着：“阿恪……阿恪……还好你没事儿……还好你没事儿……”
那人一再重复着这句话，逐渐染上了哭腔。
这与夏明昭见到的战场上杀伐果决的那个人……好像不大一样。
见夏明昭没搭话，他继续说道：“你昏迷了五天了……那时候……你身上那么大一道口子……你还在那儿跑……我当你没事儿……没想到你身上渗出了那么多血……就这么晕过去了……可吓死我了！”
夏明昭自己并没有发觉，当时他处于高度紧张的情绪之下，大脑麻痹了对疼痛的感知，还让他奔跑了这么一段。那会儿他身上正带着被刀劈砍的严重伤口，差点就因为伤口撕裂大出血交代在这里了。
“莫大夫已经替你处理过了，他嘱咐你要好好休息。”
在战场上没看清这人的面貌，这会儿得空了，夏明昭才仔细观察起来——
来人看着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肩膀宽阔，腰腿强健，挺着胸膛站立着，他的脸庞很瘦，下巴上满是许久未清理的沾满污垢的络腮胡，但是眼眶中的一双眼眸犹如鹰隼那般锐利，透着一股与年纪不相符的嗜血的杀气，但此时这双眼中血丝密布，眼下青黑，显然已是疲惫不堪。
而现在，这双眸子里沾上了一丝水汽。
夏明昭怔怔地开口：“你是……”
他不敢置信，握在他肩膀的手不自觉用力：“阿恪……阿恪……你怎么了……我是你二哥啊……不记得我了么……”
夏明昭吃痛，向后缩了缩，咧着嘴问道：“二哥？”
“你忘了吗……怎么回事……是不是脑子受伤了……”他收回手，站起身，急匆匆地就想往屋外走，“我去给你喊大夫！”
一段记忆涌入脑内，应当是这副身躯的正主的过去，夏明昭看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拼凑起了他的过往——章清恪，年十六。
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在战场上没有等来自己的兄长，最终因承受不住这样严重的伤势，在惊悸交加下死去了。
而他夏明昭，就在那时进了章清恪的身体。
他决定把这些事都隐瞒下来，以章清恪的身份在这世界中完成他的任务。
“别……二哥……别去，我想起来了！你是二哥，清尘二哥对么。”记忆显示面前这人是这少年的兄长，在家中兄弟姊妹中排行老二，名为章清尘。
对于这个时代，脑中却并没有多余的信息。
为了使一切看上去更合理，夏明昭扶着额，装作一副头疼的样子，小心开口道：“二哥，我头好疼，有些东西想不起起来了，你能与我说说吗？之前在战场上，是怎么回事？”
一想起那个血腥的画面，夏明昭胃里一阵翻腾。
“阿恪，你吓死我了，没事儿就好！真的不需要给你叫大夫吗？”
“别！现在军中伤员一定很多，就不要麻烦大夫了，我休息一会儿便好。”
“行！阿恪，爹他很担心你，你换个衣服，随我去见他一面，路上我再与你说。”
“我知道了，二哥你在外面等我吧。”
章清尘长吁一口气，紧锁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便退出了房间。
夏明昭艰难地下了床，抄起褙子、袄衫一层层套上，便走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章清尘试探性地开口：“你都忘了么？我们正在赶赴南岭的路上，我前去探路，不曾想被那蒙古贼子埋伏，你率领的后方部队被偷袭，等我发现赶回时……后方部队已经死伤无数，我背起你就率领众人一齐撤退，来到了最近的潮阳城，爹他就率兵驻扎在潮阳城中。”
“当时与我在一起的……”
“阿恪，当时与你在一起的，是祖母……”
“祖母她……死了……”夏明昭喃喃道。
醒来时，趴在自己身上的那位老妇人，是二人的祖母……
刀剑无眼，战场上的双方，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阿恪，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章清尘转过身，眼神微沉，将手搭在夏明昭的肩膀上，“这仇，我们将来一定会替祖母报的。”
“嗯。”夏明昭内心非常复杂。
初来乍到，面临的就是这种沉重惨痛的局面，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目前的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那些蒙古士兵骁勇善战，善使刀、剑、弓、弩，擅长骑术，我们的军队节节败退，现在已经退到了广南路，南岭以南地区。”
“陆相带着卫王撤至江门，我们随父亲一道，追随卫王，抵挡蒙古的南侵，但……”
话说到一半，章清尘就停住了，二人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的氛围。
“但是效果不佳，是吗？”夏明昭出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阿恪，这话，千万不要在父亲面前说。”章清尘的嗓音蓦然间沙哑起来，他低声咳了几下，便不再说话了。
他走在前边，夏明昭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不再言语。
他会是我要寻找的历神么？
夏明昭在心中暗想。
这个时代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幻境，与他并没有多大关系，当务之急就是寻找到那位小年历神，救出他之后就能离开这个幻境世界。
没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这座宅邸的偏院中。
章清尘领着夏明昭进入一间厢房内，绕过屋前的隔板，走入屋内，有几人正坐在一漆黑的围子榻上议论着什么。
二人一齐趋步向前，恭敬地行揖礼。
章清尘开口：“禀国公，五弟醒了。”
“恪儿，感觉如何？”
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夏明昭看去，榻上说话的是二人的父亲——章生瑞，其人约莫五十岁左右，体貌丰伟，相貌堂堂，秀眉而长目，他的脸庞上透着岁月风霜雪雨洗礼后的坚韧、顽强之色。
他那一双眼睛，观物炯炯有神，好像能剖开人的骨肉，看到深处的灵魂与内心。
夏明昭顿感心虚，便顺从地回答：“无大碍。”
“如此便好，多休息，近几日就不要走动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