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实现一个小目标(1 / 2)

走过两条街。

在一个破旧的居民社区的巷弄口,高大葳蕤的悬铃二球木下,有一家福彩投注站。

这里人多,车少,道路窄,环境简陋,居民成分复杂,小商小贩聚集,外来务工者很多。

买彩票对很多人来说,是一项事业。

卖包子馒头的,早上收了摊,就来到彩票站,盯着墙上的走势图,可以研究两小时。

开五金铺的,一天到晚没几个客人,女人看店打孩子,男人就钻到彩票站里,不开饭不回去。

三伏天,建筑工人们都是晨昏上工,其他时间闲散晃荡。

彩友们就成群结队,组团来。

有人打着赤膊,高谈阔论,分析下一期的大奖号码。

总有脑子好的聪明人,张口闭口,引用历史数据,甚至能以自己的语言体系,建立一套朴素的数学模型,说得头头是道。

郑夺隔老远看了一会儿,暗道佩服。

小学都没毕业的人,到了这里,人均数学教授。

他不着急进门,就在马路对面的树荫下等。

等人少了再去,尽量少干预任何事。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大红色招牌下面进进出出。

他们的过去和未来,毫无保留地呈现在郑夺的眼前。

果然有扒手!

多达三个。

郑夺看着那扇小门,面色漠然,心生感慨。

“这么多人里面,就没一个将来过得称心如意的。

“有人花了几千、几万,买了一个又一个暴富的幻梦,全都破灭了。一辈子中的最大奖,也就两百。

“呵,那人中过三千!

“我这辈子是不愁钱了,全世界的金融系统,都是我的取款机。

“今天,要不要取个小目标出来?”

他在思考人生的时候,三个贼先后得了手,陆续出来了,快速消失在转角。

里面被偷的几位,依旧煞有介事地预测着下期的号码。

“你们看,蓝球哇,都十期没出过小数了。从走势来看,这一期,肯定是小数。我打保票,不是3、4,就是7、8。”

“那红球呢?”

“红球哇,红球从9选起,然后到14,最大的30,另外三个……”

“哎哎哎,9是上期才出过的,这期又有9,为啥子?”

“你懂个锤子!上期出过算啥?要看长期线的嘛!来来来,我拿笔算给你看……哎?我笔……不是,我滴钱——呢?天呐,我滴钱——遭偷逑咯!”

“啥子?有偷儿?”

“哎呀,我的钱也被偷了!裤兜都被割开了,你们看!”

“哪个龟儿子偷老子,给老子滚逑出来!”

“教授”们终于发现了人生最最悲惨的事——人还在,钱没了!

小店里炸开了锅,顿时闹腾得不可开交。

所有人马上检查自己的钱和彩票,被偷的不在少数,衣兜、裤兜都被割破了,人却没感觉。

他们骂街骂得震天响。

周围的商贩和居民,踮着脚,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交头接耳。

一人大声咆哮,把柜台玻璃拍得梆梆响,“老板儿,钱是在你店里被偷的,就是你的责任!偷儿跑逑咯,你就该赔钱!”

另一个抬手指着老板的鼻子,喷着唾沫,附和道:“对!你要是不赔,老子砸了你的店,打死你狗日的!”

老板是个胖女人,面对一帮穷凶极恶的糙汉子,千夫所指,竟丝毫不输气势。

她噌的一下站起来,也“啪”一声拍在柜台框沿上,勇猛地回嘴:“凭什么?

“又不是我偷你们,我有什么责任?

“自己管不好自己的屁股(兜),丢钱赖我,中了奖呢?分不分我?”

众人七嘴八舌,“同仇敌忾”。

“你莫抵赖,你开店,就要防贼进来,客人丢东西,就是你的事!”

“偷儿是不是你养的哦?这叫啥子?监……啥子盗!”

旁边有个没文化的,疑惑地接茬,问:“磨剪子……戗菜刀?”

前面那人一巴掌呼过去,骂道:“傻儿!打个卵的岔!”

一帮彩民,不管被偷没被偷,诉求只有一个,赔钱!

眼看吵得越来越凶,群殴砸店不可避免,血染白墙也不是不可能。

女老板猛一下从地上抄起一根铁棒,狠狠往旁边墙上一砸,当即敲出一个拳头大的坑。

墙上的涂料和灰泥,像霰弹似的溅射出来,打在几个人脸上、脖子上,彰显出一个女人的暴脾气。

她终究是没舍得砸自己的柜台玻璃。

“以为老娘是软柿子,好捏是不是?都给我滚!要么报警,要么自己抓去!在我这里耍狠,我喊一帮兄弟,砍死你们信不信?”

女老板显然是外地迁来的,南方普通话口音浓重。

她狠狠颤抖着脸上的肥肉,虚晃了几下手中的铁棒,总算是镇住了面前的无赖。

男人们安静了一会儿,自认倒霉,开始陆续散去,小声地骂着各种脏话,句句不离下三路,还朝地上吐口水。

有个四五十岁的,继续赖着,坐在地上哭闹,像个泼妇,把别人吐的口水都抹匀了。

老板用铁棒敲地板,厉声问:“你是不是个男人?”

男人拿后背撞墙,流着泪说:“我遭偷了三十多块啊,一个星期的伙食费啊!老板儿你行行好……”

“我行你妈!你每个月花三百元打水漂,连五元都没中过,怎么不哭呢?

“丢了三十就跟我哭穷,别人抢你,你抢我是吧?滚!”

那家伙爬起来走了。

五金店的男人,劝女老板消气,三句不离和气生财。

郑夺又等了十几分钟。

警察来了,例行公事,简单询问了下情况就走了。

这种案子多如牛毛,根本没法查。

这下,他可以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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