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城乡结合部（1 / 2）
山高，树深。
天穹之下，山路之上，林郁的小货车和旁边的商务车狭路相逢。
对方没走。
听到刚才林郁的谩骂，副驾驶的花臂大哥皱眉，然后用丘堡镇的口音说道：“易安的？”
林郁快速说道：“对，街上的（县城城里的），大哥你哪儿的？”
这个花臂大哥没有回答林郁，反而转头，往后方说了一句：“他街上的。”
山上遇到一车社会人，林郁也是第一次。
他尽量保持微笑，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咱都老乡啊。”林郁补充道，谎话张口就来，“我丘堡也有不少朋友，你知道张主任不，那我哥。”
林郁直接拿起旁边一包资料，在车窗前晃了一下：“你看，我这不送点材料嘛，上头的。”
沉默。
几秒钟后，别克车后方有人说话，林郁听不清楚，从车窗上也看不到，不过口音好像和自己一样，也是来自易安县县城。
花臂大哥看了一眼林郁，说道：“你注点意。”
别克车加速，马上把林郁甩开了。
林郁望向远去的商务车，舔了舔嘴唇，过了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后面汽车找茬的原因。
“草。”
自己找叶叔借的这辆五菱，车牌号是外地的。
林郁背后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注点意儿？注意什么？他想了半天，自己走在路上什么都没做错。
安全行驶，什么错也没有。
既然自己没错，那就得注意来自别人的恶意。
事情似乎就是这么简单，注点意，恶意。
山路上不可能有摄像头，更没有交警巡逻，刚才那辆车不断鸣喇叭。要知道喇叭除了提醒其他车辆以外，还能够传递信息，三短三长的“SOS”求救信号就能够用喇叭按出来。
林郁思维不断转动，他不觉得自己想多了，他越想越觉得，刚才那辆车是在“对暗号”，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回应。
第一次交流，自己失败了，没有回答正确。
自己是外地车，最可怕的是，自己后方的货物已经垒得满满地，从车窗外就能看到一层又一层的包装盒。
林郁恍然：“我就是个移动的宝箱啊！”
这辆车不值钱，后面的货物不值钱，林郁也不相信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的狭隘观念，但刚才确实有恐怖降临的感觉。
如果他们真的打劫，甚至轻轻一撞自己这辆车，自己就可能不知道死在哪里了，这里虽然是丘陵，但自己出事儿以后，绝对无法获得及时的救援。
这是山，不仅有风景，更有人们在野外被放大的兽性。
因为犯法被惩罚的几率很小，可以忽略不计。
这种情况下，一定要防备来自人的恶意。
林郁焦虑地有点呼吸困难，好几个深呼吸以后，林郁安静下来，说道：“防了半天的鬼，闹了半天，忘了防人了。”
在家里蹲坐多年，林郁不觉得自己变笨了，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对社会的理解愈发迟钝，如果每天陪伴自己最多的就是超级马里奥和塞尔达传说，你可能就离身边这个现实越来越远。
“刚才可能就差一点儿。”
林郁不敢想，如果刚才自己没有表明身份，如果自己的口音是南方人，自己究竟会遭遇些什么。
因为自己是易安县的人，他们或许觉得，自己这个人的亲戚、朋友、老师、同学、上司、情人、儿女、客户都在易安县，处理起来很麻烦，都是一个地方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所以，不能动手。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林郁现在都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真的命悬一线。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你背后放了一个湿漉漉的东西，可能是湿毛巾，但更有可能是一条毒蛇。
只不过，在你扭头查看的时候，这股凉意消失了。
“出师不利啊。”
林郁开着车，终于走过了这段惊险的山路，他缓缓转弯，汽车调教地不错，稳稳地趟入了下坡路。
从高处看向远方，柳暗花明。
此刻林郁登高望远，视线越过森林以及贴在丘陵上的山路，远处是一个被山丘包裹起来的极小盆地，能看到山脚下的平坦地面上有不少村庄，村庄旁边的田地和树木五五开，一股原始气息。
“真美啊，原来真的应该多来转转的。”
林郁稍微欣赏了一秒钟。
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这里独特的气候。
就像是墨脱一样，丘堡镇这里神奇地常年氤氲水汽，虽然阴天多，但湿润的雨云让这里的森林生长极佳，林郁下山这段路，已经能看到不少飞鸟，估计旁边的树林中也有很多走兽。
更远处，则是一片被云雾遮掩的、若隐若现的工业区。正常人难以想象，为什么人们要在山沟里面建设一个为了发展的工业区。
林郁也看过几本书，知道这个上世纪的大建设有关系。
当年出于战略目的，转移到山野丘陵的工业项目可不少，这就给很多县城小镇打下了工业的底子，90年代丘堡镇依托这些基础，迅猛发展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只不过丘堡镇终究逃不过经济规律的影响，辉煌发展十余年以后，就是漫长而缓慢的衰败，温水煮青蛙一样，让这里慢慢腐朽，透着一股老味。
林郁对这个很有感触。
他下山以后，根据导航不断前进着。
刚刚开到工业区以后，就能够看到密布在厂房外面的泥泞脏污，架空在街道上方的管道、诡异的化学品味道、角落水渍中彩色的油光、门岗里咳嗽的看报老人和来去匆匆的工人都在告诉他，这里不是那么先进了。
“到了。”
林郁看着工业区里面突兀地出现了一块蓝色的路牌，上面是一个大大的箭头，指向东方，箭头下则有一个地名，上面写着“郎野村”。
距离出现任务的村子，只有几百米了。
林郁没有贸然直接进入村落，而是在工业区的一条商业区域落脚。
五菱汽车转弯，轮胎和柏油路摩擦，扭飞了一阵尘土。
说是商业区域，也就有几个小超市，几个夫妻饭店，还有一两个旅馆而已，中间点缀着几个规模不大的KTV和网吧。
在路边停车，林郁从副驾驶上拿出自己那张旧的易安县地图。
看了一会儿，他又从那厚厚的一沓资料中翻找出来的最新版地图，以及丘堡镇的区划图，经过再三对比，林郁发现自己想的没错，这里虽然是工业区，但同时也是郎野村。
林郁：“也不知道这个BUG（漏洞）能不能利用。”
当年这里搞开发，占了很多郎野村的农田，虽然土地的使用性质变了，但田地的归属权理论上还是属于村子，也就是说，林郁此刻所在的地方已经符合系统所要求的标准——身在郎野村。
郎野村的西边被工业区侵蚀，东边则是田地和密林。
麻雀虽小肝胆俱全，这就造就了一个奇景——十分钟就能从工业时代进入村子，感受传统农村的风貌，再花十分钟就能穿过田地，到达密林和丘陵，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现在是上午八点多，距离系统限定的24小时只有四五个钟头了，林郁还有事情需要做。
“我可能要在这里待很久，所以关键是找一个落脚点。”
林郁开车，准备前往这里的宾馆，租住一间屋子。
不考虑租房子，这里龙蛇混杂，贸然租一个地方可能有危险。
他没有太多选择，这儿只有两家宾馆，一家叫夜巴黎，听名字就不像什么正经儿地方，还有一家宾馆叫安心大酒店，是当年鼎盛时期兴建的四星级宾馆，虽说已经落寞，但还有车位、有独立卫浴、有早餐，夫复何求？
林郁正想着，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什么声音传来。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林郁：“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