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卖不出去的商品（1 / 2）
阴暗的隧道，墙面血迹密布，地上堆着无数碎肉、骸骨。
前方不远，一个拐角突然蹦出来一个浑身带血的丧尸神父，丧尸左手拿着一串佛珠，右手拿着一柄拂尘。
脑门上还飘着一个贴着符纸的青绿色的小孩。
怪物已经贴到了林郁眼前！
下一瞬间，林郁的屏幕前，他所控制的角色一个侧身，手中掏出一个高爆手雷。
林郁的手指像是飞舞的精灵一样，按下了最准确的键位，游戏角色把手雷扔向神父，然后林郁瞬间切换马格南手枪，在神父的脑门上补了三枪。
-91！
-1024！（暴击！）
-2048！（超级暴击！）
“又赢了……现在市面上的游戏都这么恐怖吗？这些怪物都这么中西结合、博采众长吗？”
“但是，还是不如我。”
有点无聊。林郁视线离开了电脑屏幕，发现超市来客人了。
真是稀罕事情。
……
……
“这家超市里的东西太老了！”
“都什么年代了，这家店里居然还有关东糖和酥糖，真不好吃，我爷爷的爷爷都不吃，为什么没有棒棒糖？”
“迎面走来的我让你如此蠢蠢欲动……”
“小胖，别唱了，这儿没有奥特曼卡片，我们走吧。”
易安县，兴旺街。
“宝玉超市”坐落在当地的小学附近，可是生意却格外地冷清，今天好不容易来了几个小学生，但是都被商店里“古旧”的商品惊呆了。
他们没有丝毫留恋地跑开，一名小胖墩儿学生在临走的时候，看到了林郁旁边的电脑屏幕：“叔叔，这款游戏的死亡神父应该卡死角，慢慢磨掉血，一直刷有几率掉落特殊饰品‘戒酒币’。”
林郁望着小男孩：“你每天才能玩多久？”
这意思是——“用你来教我？”
小男孩像是看傻子一样：“这是单机游戏。”
小男孩见老板不想搭话，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充满期待地对柜台里的老板问道：“叔叔，您这里……真的没有坤坤玩偶吗？”
林郁：“……没有，要不你看看这个印着费翔的胶皮笔记本？你就像那、一把火？”
“其实，也挺好看的……”
林郁说不下去了。
胖墩儿没有买，临走前，他怜悯地送给老板一块最新款的进口爆珠水果糖。
“大叔你尝尝，这就是21世纪的零食味道。”
这个柜台后面的“大叔”扭头看了小胖墩儿离去的背影，随手把柜台上的进口糖吃掉了：“这孩子挺损……不过糖还不错。”
然后，林郁的双手放在了沾满油污和泥垢的键盘上，沉溺在了电脑游戏中不可自拔。
“这屁孩子，游戏的中文版攻略还不是老子写的。”林郁含着糖，含糊地说道。
商店的东西卖不出去，他自己也很无奈。
甚至绝望。
仔细看看这个小卖部陈旧货架上的商品——纸盒火柴、印着红色“双喜”的搪瓷脸盆、军绿色的水壶、蜡烛、煤油……
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才用过的商品，到了电商发达、小商品更新迭代的速度比掉头发还快的年代，那是一点儿竞争力都没有。
“小林！你家店里有洗衣液吗？”
一名大婶骑着电动车路过林郁超市的门口，问了一句。
紧挨着超市的店铺是一家洗衣店，店里唯一的老板兼员工就是这名四十多岁的大婶儿，她租下了这里的铺面，一年到头终日都在这里忙碌。
四十出头，看起来像五十多岁。
勤劳是美德，有时候更是宿命。
林郁紧挨着门口，几乎是瞬间就在电脑上切换出了一张电子表格，看了看名单上的商品名称，对门外说道：“王婶儿，只有肥皂。”
“好嘞。”
电车发动，大婶前往另一条街的超市去买洗衣液。
林郁继续打游戏。
林郁知道，王婶儿来聊天儿，就是怕自己太无聊，闲出毛病了。
林郁正在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没想到王婶儿居然一溜烟儿转了回来，在超市门口大声喊道：“小林啊，今晚相亲你可别忘了啊。”
“好嘞！”林郁说道。
王婶儿迟疑了一会儿，欲言又止地补充道：“小林，别怪婶子话多，男孩子也该捯饬一下，打扮精神点儿，看见喜欢的就得把握住。”
林郁大声附和，觉得说的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然后继续打游戏。
怎么说呢？这个世界上人们可以有很多选择，林郁之所以选择打游戏，内心早就想明白了。
毕业以后的路无非就是两条，第一条，和其他人一样，卷起来，想要活出个人样就得玩命。
所以他选择了第二条路。
“哎呦，”林郁的眼睛看着电脑屏幕里幽深的隧道，双目幽暗如夜，想的却是别的事情，“王婶给我说媒，不会是想减免租金吧？”
这一条商业街有一多半都是林郁家的。
确切来说，现在都是林郁自己一个人的。
第二条路，躺平。
林郁有能力选择第二条。
早年父母失踪，他唯一的家人，也就是自己的爷爷在他上大学的时候过世了，死亡原因据法医说，是落水身亡。
林郁当时在外地，无法求证。
作为这世上唯一血亲，也就是老人家唯一的亲孙子，林郁突然知道自己继承了很多房子。
简单的丧事过后，林郁哭了一场。
他望着老人家的黑白照片：“怎么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咱家这么有钱……”
回到学校以后，第一天，通宵上网。
第二天，通宵上网。
第三天，林郁狠狠抽了自己好几巴掌，看了一宿的高等数学。
第四天，全天上网。
他也想过要好好念书，后来就坚持不下去了。
飞来横财，无心学业。
与其说是去读大学，干脆是在外地住了几年的网吧，各种电子游戏打得出神入化，无论何种类别一概不拒。
他没有家人了，只想打游戏，不然努力给谁看？
有什么错？林郁诘问苍天。
苍天无言。
大学毕业，回到故乡，林郁就成为了一名默默无闻的隐形富家翁。
今天林郁有点感触。
林郁回想着过去点滴，心中有些别扭。他总感觉，自己之前二十多年的性格和今天的自己……有些差别，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昨天之前，和今天醒来以后，性格差距很大。
仿佛有个断层一样，强行在一条生命的时间长河中，前后嫁接了两个相似、但不同的人。
林郁想不通。
……
……
打完游戏以后，就是短暂的空虚。
和饥饿。
他随手拿了一碗泡面，加上热水以后，又往面里面加了一个卤蛋和香肠，还有几根油菜。
纵观整个超市，似乎只有林郁自己个人的东西才能称得上是现代产品。
除此之外，这个超市最先进的东西，就是二楼临时库房的一筐BP机。
一种严重落伍的电子产品。
林郁泡上面以后，他从一层超市后方的楼梯到了二楼，二楼屋子很多，其中就有林郁的卧室，在二楼走廊尽头、阳台的边缘，还有一个小小的灵堂。
灵堂正中央有一张爷爷的黑白照片。
除此之外，爷爷照片的下方有一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中是一对儿恩爱的年轻夫妻，背景是一片玉米田，只见这两个人指着秸秆上生长完好的巨大玉米，面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