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红色小桶、白幡、撑杆跳14（1 / 2）
“呕——”
有人说，成年男人以后哭的机会不多，吐的时候也很少。
男儿膝下有黄金，有泪也不轻弹，可能只有醉酒之后，胃部翻江倒海之际才会用呕吐物对地球一诉衷肠，用一吐再吐铸就所谓男人的沧桑。
林郁这次终于知道了。
呕吐只是身体的保护机制，醉酒后生不如死、生无可恋、发誓戒酒的状态算什么，顶多只是死亡的预习。
只有亲身经历过死亡以后，才会吐成自己这个样子。
“呕——”
林郁几乎是翻下车的，他跪倒在地，脸上依旧是涕泪横流，此时张大着嘴巴口齿流涎，不知道是口水还是鼻涕，或者是胆汁的残留从嘴角滴答下来，场面实在是恶心至极。
二十来岁，是一滩烂泥。
呕吐早晚都会有个头，胃袋一共就那么大，满打满算也就装了点安心大酒店的吃食，总不可能真的把下水都吐出来，那林郁可能直接嗝屁，触发第二次“混沌秩序”天赋，自己仅剩的那枚药片也会折损进去。
林郁后背靠在车门旁边，一屁股坐在了这个村子的路上大口喘息，死亡的滋味真不好受，游戏里的血浆横飞和现实中的血肉模糊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难受死我了……”
吐完以后，林郁身体居然出乎意料地好受了不少，虽然身体都吐地虚弱不堪，但聪明的大脑还是逐渐占领高地了。
这时候，林郁才发现自己面前还有一个大问题。
刚才自己猛地开车门的时候，似乎撞飞了什么东西。
联想到自己上次死亡之前的遭遇，撞到了什么东西似乎不难猜测，林郁看着面前那个被自己撞到土堆里，此刻灰尘扑扑的小老头，自己内心一半愤怒一半绝望。
这是一个身材矮小地老人。
而且他还会穿墙。
刚才还勾引自己去送死。
神秘、强大、可怕的农村小老头头。
林郁刚才为什么会死，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这个老头断定自己是什么“逐鹿集团”派来的人，也不知道是多么大的深仇大恨，让他把那些外来者视作洪水猛兽，开始玩驱虎吞狼的计策。
林郁不是逐鹿集团的人，自己比不上恶狼，倒是那个宅院中的怪物比真正的虎狼要厉害十倍不止。
而且，林郁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老头表现出来的能力太神奇了，既然会穿墙，就表示他能够用穿墙这个能力做很多事，起码能用各类丰富的手段把自己变得非常富裕，这身苦兮兮的打扮算怎么回事儿？
再说，鬼知道他还有什么其他的神异技能。
这村子实在是太诡异了。
林郁没时间想了，因为他发现，这老头似乎从刚才开始就在盯着自己。
那种死亡临近的感觉再次袭来，林郁此刻什么想法都想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窝囊了，胃部又泛起一阵恶心。
接下来，是一个误会的发生。
一个巨大的误会。
老头刚才正好走在林郁汽车的旁边，突然之间被林郁打开的车门撞飞了，实在是无妄之灾。
刚才他像个炮弹一样飞了出去，倒在了旁边的土堆中，手里的小桶把自己脑袋都装了起来，好半天才扭动身体摆脱困境。
正当他打算认真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的时候，他只看到了不断呕吐的林郁。
可怜的林郁。
因为呕吐的实在是撕心裂肺，吐得简直不能再吐了，这让这个老人觉得，这一定是个很可怜的孩子——喝醉酒居然开车来到了郎野村，没有比这更可怜的事情了。
喝酒开车固然不对，但你怎么就来这个村子了呢？
想到这里，老头发怒的心思就淡了下来。
但一个淳朴老农的善意也就止步于此了，自己不会找事儿，但并不代表会给林郁提供帮助，既然来了这里，那就是福祸本无门，庸人自扰之的事情。
所以，老头决定离开，至于林郁能不能赶紧离开村子、获得安全，他就不管了。
正准备提着自己的小桶离去时，老头听见了林郁一阵又一阵的狂呕哭泣，还是有点于心不忍。
真的惨，像是刚刚死过一样。
他已经走了好几步，但还是扭头回来了。
他谨慎地望了一眼四周，林郁所在的这条街道旁边，就是一处坐南朝北的房子。
“这么大声地吐，一会儿可能就把唐家的王八蛋们都招过来了……”
在这个老人看来，此刻的林郁就是在走取死之道。
老人曾经捡拾过不少东西，走的路多了，捡的破烂多了，也能有所成就和感悟。
他看了很多回收的书本，很多旧报纸废报刊上都对农民这个群体不吝赞美，美好的田园风光再添加一群淳朴善良的农民，似乎就是乡村的整体风貌。
可那是假的。
没有一篇文章是农民写的。
根本不是纪实文学，都是看了几篇沈从文和汪曾祺的小说就开始执笔瞎编的。
老人觉得那都是童话，农村人、城里人，都是娘胎里生出来的大活人，怎么可能个个都是圣人，老实巴交的窝囊废不少，读书不多的混不吝也不少，拿起锄头是农民，放下锄头就去滥赌、喝酒的人也很多。
都是人，还能指望农忙之后每个人都日夜苦读、凿壁偷光吗？
倒是有很多凿壁偷人的。
所以，面前这个开面包车的司机不用救。
不用管。
但老头觉得，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否则，不就和姓唐的一样了吗？”
农村人也是人，在哪儿都有好人坏人，贫穷可能会把人变得短视逐利，甚至被人瞧不起。
是什么让自己这些人变穷的？
老头不懂，正像他不懂为什么只有自己手短腿短个子小，但他还是守在了林郁旁边。
林郁不知道的是，在自己呕吐的这一会儿工夫，自己的呕吐声只能在方圆三米内传播，三米之外，寂静无声。
刚才老人出来溜达，看到林郁这辆弱小懵懂无知的小五菱，也是存了一份保护的心思，想要把这个外来人的声音，包括汽车引擎声屏蔽一下，这是保护林郁，也是保护自己不让那些“东西”在白天苏醒。
刚才引擎声并不大，但现在呕吐声才是真的大。
但林郁此刻不知道这些事情。
若是林郁知道刚才老人的心中所想，只怕是会笑掉大牙，善良，您老和那玩意儿沾边吗？
都把我给害死了，善良在哪儿了？
恢复过来以后，林郁看着面前的小老头，内心开始臭骂。心头骂了两句以后，发现面前这个老头似乎没有读心术，于是便骂得更加凶狠了，把自己这辈子的脏话都倒了个遍。
面前可是死仇，是致自己于死地的仇人。
虽然他现在还没干。
但他干过。
老人突然对林郁说：“你是外面来的人吧，赶紧走吧，别在这里一直呆着。”
“还能走吗？”老人很怀疑现在林郁的状态。
“能、能！”林郁尝试起身，想着赶紧离这个人远远的，君子才不立危墙之下，自己都不敢明目张胆地骂，难道还能明目张胆地打吗？
林郁身体确实有点软，像一根面条一样回到了车座子上面。
他知道时间紧迫，所以想要离开。
可林郁没想到的是，那个提着小桶的老人却像一个鬼魅一样纠缠不休，此刻他已经消失在了林郁的视线中，可是这个犹如勾魂夺魄的声音再次在车门外响了起来。
“你这样是喝多了，不安全。”
林郁亡魂丧胆：“能喝能喝，不对，能走能走。”
“那行，你可别吐了啊，危险。”
林郁口腔里还有胃部的残渣剩饭，味道极其难闻，听到吐这个字胃部居然又起了反应，但还是强行咽了下去，贲门来回闭合，让林郁说出来的话像是蛤蟆在鼓肚皮叫唤：“木事，吐啊吐啊就习惯了。”
“我走了，走了。”林郁还是非常慌张。
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对刚才自己的行为道了个歉：“刚才报意思（不好意思）哈，撞到你了，报意思。”
这个破车终于启动了。
林郁现在就想骂租车店的老板叶叔，说好了这车非常好用，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拉胯成这个样子，早知道找余郸借一辆牧马人了。
说走就走，林郁看都不看后面一眼。
脚踩油门，林郁风驰电掣地急速离开。
老头提着小桶，看着远去的林郁，摇了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