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望舒45(2 / 2)

在飞廉死后,我回到了尼伯龙根,我要守着它的茧孵开,这个家伙太笨了,没有我在它身边,它可能都记不准出来的时间。

我就这样等着它归来,等着它醒来后好亲口问它以后听不听我的话。

等待飞廉的日子很漫长,中间“王”回来了一次,我和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听完原委后并没有怪我们,可能他也知道飞廉是什么性子吧。

“我已经有了一个绝妙的计划,等飞廉醒来之后,就可以开始实施!”

那次回来的时候王很兴奋,我很少看到王那样尊贵的存在流露出这种情绪,印象里君主们总是威严而高傲,即便有时对我们亲切,也总会隔着一层层淡淡的疏离。

“我找了一个叫‘党项’的民族……”

王坐在我的身边,和我说他这几十年来在人类社会里的经历见闻,我也终于知道了王的打算——以龙的身份,亲自统治人的国度!

“这是可以实现的事情么?”

听到王的计划时,我震惊极了。在契丹生活的那些日子里,我也或多或少了解到人类现在的实力,他们在大陆各地搜捕落单的同族,杀死它们并用它们的尸体铸造炼金武器;他们相互联姻繁衍后代,追求孕育出可以更稳定地继承优秀血统的后代。

面对这样的对手,王的想法真的可以实现吗?诺顿陛下已经失败了一次。

我们只要稍微暴露一点,立马就会变成整个世界的讨伐对象!

“不不不……你没有在人类社会长时间生活过,所以不知道党项人和汉人的不同。”

“党项却只是一个弱小的民族,他们既蒙昧又落后,对我们的威胁很小。相反,我们只要稍微施展力量,很快就可以在党项人里出人头地,夺取政权!”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再尝试一次,康斯坦丁做不到的事情,我来做!诺顿建不成的国,我来建!”

王很自信,即便我们已经是世界的弃族。他的眼中闪着对荣光的渴望,我能看得出来。

可我已经厌倦了和人类的厮杀以及勾心斗角,每一次结茧对我来说都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在死亡时我的精神回到那片混沌,寂灭漫长的岁月,忍受无尽的孤独,而当我熬过这一切醒来时,又在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再次降临的死亡。

一切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轮回,唯有当你放弃结茧归来的那一刻才会终止,有时我真不知道这是皇帝陛下对我们的恩赐,还是一种诅咒。

我最终还是答应和王一起尝试——其实我是可以拒绝的,因为我和飞廉不一样,我原本是“月”殿下的侍从。

但谁让“月”殿下是个疯子呢,如果不跟着王,我都不知道之后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去面对永恒的孤独。

世上的抉择就是这样,不管你选那边,总会有让你难受的。

敲定计划之后,王没有再离开尼伯龙根,他打算为自己修建一座陵寝,用来存放茧,因为这是最稳妥的方式。

我问王想建成什么样的,他说自己打算给将来的人类身份取个威风凛凛的代号,最好是那种一听就能唬住人,振臂一呼就有贤臣良将纳头叩拜的代号,陵寝就围绕那个代号来修建。

这可难倒我了,我觉得天空与风的王者这样的名头就已经很唬人了,相比于“月”殿下,王自己的力量其实相对羸弱,但我和飞廉不还是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他么?我相信只要王举旗起事,一定有大把失落的同族不远万里过来投奔!

说不定还有弃暗投明的人类呢!毕竟王的品行堪称古之君子,在我看来比人类高洁多了!

但我也只能这么想想,毕竟人类的书我读得少。

见我不说话,王自己一个人想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他兴高采烈地跑来问我:“你觉得青天子这个代号听起来怎么样?”

我想了想,这确实很符合王的身份,天子在人类社会就是皇帝的代称,王称呼自己为青天之上的皇帝也没什么问题。

听完我的意见后王很高兴,他说那就决定叫“青天子”了,陵寝的修建就着重凸显这个代号的特色。

修建陵寝对于掌握了高阶炼金术的我来说并不困难,我没花费多少时日便建好了,竣工的那天我请王来看,打算让他夸夸我。

结果当时王看到后哑然失笑,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就摆摆手不说话。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很久以后我学习人类的文字书籍才明白——原来“青天子”里的“青”不是“青色”的意思。

这就是我讨厌人类的原因,他们的语言文字总是这么冗余,远不如我们精炼。

在陵寝完工后没多久,飞廉就苏醒了,它总是这样,要么想不起来复苏,要么就提前复苏,所以总是跟小孩子一样。

它从茧里出来,银白如雪的丝线被扯开,里面探出漆黑的爪,轻轻触碰我的手,就像一个崭新的生命初次触碰这个世界。

我对飞廉说结茧的滋味不好受吧,这次贪玩被人类射杀了,下次还敢不敢了?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很光棍地和我说下次还敢!

我气极了,当场就想给它来两下,有时候真怀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一条龙,怎么活了这么多年脑袋就不开窍呢?

后来还是王拦住了气头上的我,他问飞廉为什么下次还要这样,被人类那样杀死不痛苦么?结茧时的孤独不难熬么?

飞廉当时的回答我永远都忘不了。

“痛啊,真的很痛。”

“结茧的时候也很孤独,感觉你们都不在,整个世界又黑又暗,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

“但是我不后悔。”

它的声音很轻,就像小孩子把心爱的玩具小心翼翼捧给你看一样,可当说到自己不后悔的时候又是那样坚决,仿佛一瞬间从孩子长大成人,再深的孤独再沉的疼痛也改变不了它的意志。

“只有飞在高天之上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活着。”

它望着我说,璀璨的黄金瞳里千万年的孤仇离恨被灼热的焰熔成火海,悲伤于其间徐徐流淌。

“以龙的身份……”

“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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