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潜移默化25(1 / 2)

虽然心里早有了准备,但是在向北走了五天之后,姚崇一行还是被眼前的惨景震惊了。

“鲜奴已成国之大患,此患不除,国将不国,百姓永无宁日!看看远处的荒坟野冢,看看路旁的倒卧的尸首,再看看被劫掠一空的城镇。这可真是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啊!我不明白,为何要把镇北军调到常平去,难道赵国就只有镇北军能够对抗秦军了吗?若真如此,调走镇北军之前,为何不调集另一支大军来镇守河朔。如此作为,岂不是将河朔拱手相让,河朔百姓岂不都成了待宰的羔羊!为什么,朝廷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没人能回答姚崇的问题。老胡回答不出,是因为他,包括整个镇北军的中低层将士也都有这个疑问。钱余回答不出,是因为他没有姚崇那个高度,也没有姚崇那个见识,更没那个心思。因为他在边关待的时间长,这样的惨景他见得太多太多。见多了也就麻木了,麻木了也就习以为常了。习以为常了,也就忘了什么是应该的,什么是不应该的。

司马错不回答是因为他不想回答,虽然他也觉得把镇北军调走这件事做得不对,但是究竟是哪不对他也说不出来。再加上他本身也是统治阶层中的一分子,自己打自己脸的事当然是不愿意干的,所以在听了姚崇的问话之后,司马错也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一言不发。

作为一个读书的士人,米仓和庶民的想法自然不同,自然清楚朝廷这样做是不对的,也对朝廷的做法有自己的揣测。但他心中对朝廷还怀着希望,总觉得自己的揣测属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虽是满腔悲愤,但却不愿指责朝廷的不是。

“子卿兄,你那句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很贴切。”

“米子禄,你若只觉得这两句贴切,那你这书算是白读了,今后也不用自诩圣人弟子了!”

“姚子卿,你现在是发配充军的罪囚,我也只是个没有功名在身的士子。你我人微言轻,就算破口大骂,指责朝廷的万般不是又有何用!我也想一日屠尽鲜奴贼虏,一日灭了秦国一统天下,我也想让天下百姓丰衣足食,免受战乱饥馑,颠沛流离之苦。可我现在做不到!即便我有经天纬地之才,即便我有治国安邦之策,无人听用,我也只能徒呼奈何!”

“这个,二位别吵了。朝中那些大人们也不是瞎子傻子,他们总会想出办法的。他们说一句话,比咱们说一万句都好使。咱们还是赶路吧,以后咱们的境遇没准还不如这里的人呢。”司马错说。

“位卑未敢忘忧国。即使明知无用,也不能麻木不仁。就算朝廷不管,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我不管别人认不认命,反正我是不认。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就是我的信条,我希望你们也和我一样!咱们走。”

“位卑未敢忘忧国,此句甚妙,果然有才。我命由我不由天,此句真狂,不愧狂少!”

米仓的声音虽然小,但依然被司马错听见。等米仓转身回了车里之后,司马错才小声说道:“酸腐就是酸腐,除了能掉书袋子之外,啥也指望不上他。嘁!”

一行人继续前行,依旧是夜枭在前领路,老胡驾车随后,跟着是柔儿和蔓儿的马车,最后是钱余赶着的马车,这辆马车上装着郭驿丞给准备物资,姚崇自己做的那辆板车也绑在这辆马车上。

按照老规矩,姚崇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后,起到断后压阵的作用。司马错因为骑着马,所以就在车队左右前后游弋,作用就和军中的斥候一样。

司马错催马来到柔儿的车旁,伸手抓住柔儿骑的那匹马的马缰。

“少爷!”柔儿瞪眼了。

“哦,我见姚崇在地上走,怕他延误咱们的行程就想着把咱们的吗暂时借给他骑骑。”

“少爷骑我的,你的给他。”

“哦,这样也行。”

“司马伯伯,我爹刚才是不是和米先生吵架了?”

蔓儿一挑车帘来到柔儿身后,一双小手搂住了柔儿的脖子,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司马错。

“你爹刚才忧国忧民来着,不是和米酸腐。哦,他没和米先生吵架。不过这个米先生实在是才学有限,都三天了,三牛那娃能认得的字都不够两个巴掌,你说他是怎么教的。你爹也是,自己那么好的才学干嘛不自己教,难道他觉得米子禄的才华能超过他。想不通,伯伯想不通啊。”

“伯伯,我想去看看我爹。”

“行。到马上来,有伯伯抱着,你就不会摔着了。”

司马错伸手将蔓儿抱到马背上搂在他怀中,然后牵着柔儿的马掉头向队尾走去。

队尾的姚崇边走边思考着,刚才他故意说得那么大声,为的就是让所有人都听到。这个时代的人被统治者长期统治压迫惯了,每当涉及到国家大事的时候,要么缄默不语,要么认命服从,轻易不敢议论朝廷和皇帝的不是。再加上礼教和尊卑的约束,严刑峻法和暗影卫的震慑,大多数人心里都存着一个怕字,而姚崇就是想把人们心头的这个怕字给去掉。就是想让他们明白,这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做人不该逆来顺受,也不该指望别人,一切都得靠自己。

姚崇这样想并不是要造反,他只想过上好日子,过上那种既富足又不受约束,能自己说了算的日子。想过这样的日子,就得让他身边人的想法和他一样,用现代词汇来说就是必须有共同的愿景。如果连身边的人都不能和姚崇想到一块去,那姚崇能过上那种好日子的机会就十分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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