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上人间(1 / 2)

大唐长安城的孔庙,巨钟无风自鸣。

弘文馆内,秘书少监虞世南,合上编撰了一半的《群书政要》,扔掉未干的墨笔,仰天长啸不止。

国子监中,祭酒孔颖达,抛下没有讲完的课程,捧起至圣先师的排位,三步一叩首,朝着皇宫走去,直至拜倒在九重宫阙,武德殿的门下。

御史台里,大夫魏征,将手中的《谏太宗十思疏》撕成碎片,拍案而起,不由连叫了三声好。

此时,已不是早朝的时刻,但殿上太宗皇帝岿然高坐,文武群臣分列两旁,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世很多年里,他们都是很有名的人物,但现在他们都显出兴奋且焦急的神色,他们都在等两个人,等一个消息。

城内无数酒楼会馆,各路风流才子,早已等不起庆祝,自顾自地载歌载舞,欢声大作。

大唐境内,无数书院私塾,上至皓经老首,下到垂髫稚童,中含万千莘莘学子,一齐朝长安涌去。

因为此刻,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大唐读书人。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都听到了一个声音。

在他们这辈子,甚至几辈子的想象中,都不会认为自己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仿佛上古春秋,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那个光耀千古的名字,正在旁边对自己耳提面命,尊尊教诲。

字字入耳,振聋发聩。

天地是否有心?生民各安其命?往圣多少绝学?万世可有太平?

他们从来不怀疑自己能否做到,只要有人告诉他们,就一定会努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唐的读书人,就是这么平凡,又这么自信。

终于,大明宫的君臣等来了他们今天的主角。

袁天罡,李淳风。

二人同时朝太宗李世民一拱手,齐声道:“恭喜陛下,吾大唐儒道复苏,人族气运已增三成。”

太宗皇帝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激动地问道:“此言当真。”

袁天罡应道:“此事千真万确,臣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此时,文武百官齐刷刷地朝太宗拜下:“臣等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皇宫外,亦有无数语声回荡:“学生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他们没有用草民,这一刻他们都是学生。

太宗脸涨得通红,他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

想他李世民,只因当年一场玄武门之事,千夫所指,皇天不佑,突厥颉利可汗率二十万蛮族战士趁虚而入,寇边长安,眼见五胡之变又起,李世民无奈单骑出城,以五成国运化为白马,于渭水边挥天子剑斩却,引以为平生之耻。后虽灭其国,绝其祠,但当年失去的那五层国运,却是再也找不回来了。从此,终其贞观一朝,灾难频生,二年大旱,三年飞蝗,四年黄淮决堤,六年疫病肆虐,纵君臣如何努力也于事无补。

求助佛门,也是无奈之举,道门天庭高高在上,根本不理会芸芸众生的死活。李世民又何尝不明白,信仰佛门的弊病,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但没有办法,同样是死亡,至少得让黎庶大众来世有个寄托吧。

譬如这次,身为帝王的他,如何看不出这是佛门的布局,但如之奈何?

一个龙王说斩便斩,一个地府说下就下,根本就不给他们反抗的机会,最后因果偏偏都算在大唐的头上。

他说你是小乘,如来那边是大乘,那他就一定比你大,你要忍着,他说西牛贺洲虽无上真,人人固寿,那里就一定有一群老不死的,你也只得认。

因为这是补偿大唐国运最后的机会。

但现在,取经才刚刚开始,大唐的国运竟然已经恢复了大半。

更重要的是,儒道复苏。

传说,在东周末年,孔夫子,握诗卷,持玄弓,秉算筹,驾长车,抚瑶琴,正衣冠,携三千弟子,周游六国,风光无两,只可与如日中天的道门争锋。

那时儒家最鼎盛的时代,却也是儒家最后的辉煌。

孔子仙游之后,再也没有人能把儒家推向那个高度。

一如西汉的董仲舒,一生致力于儒家复兴,却晚节不保,与道门媾和,提出了君权神授之说,与真正的儒道失之交臂。

但今天,儒道却在大唐国土,贞观年间再现。

让李世民如何不激动万分?

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殿上想起:

“陛下,佛门西行的事情,当如何是好?”

是御史大夫,魏征。

“魏老匹夫,你......”

群臣一起发难,指指点点,大家都知道,正是这个家伙,梦斩泾河,拉开西游的序幕,对他都颇有微词。

李世民也皱起了眉。

“等等,”

长孙无忌出列奏道,“魏征,你是不是在问当代佛子的事情?”

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对这位皇帝的大舅子,众人都会给几分面子。

魏征整了整朝服,肃然拱手道:“正是,儒子一路跟随三藏法师西行,是否会有不测?”

这?

李世民也说不上话来,唐僧虽被他称为御弟,但那是给佛门面子,有几多真心只有他自己明白。

但儒子不同,往小了说,关系着大唐的兴衰,往大了说,影响着人族的命运。

众人一起把目光看向了孔颖达。

刚才,正是这位国子监祭酒,称当代儒子现世,儒家当兴。

群臣欲待不信,但孔颖达言之灼灼,说儒子当前正跟在西行的唐三藏身边,随伺左右。

一来孔颖达不仅仅是国子监祭酒,更是孔家二百七十五代孙,当不会拿自己的祖宗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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