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第八章 没有时间了（1）29（1 / 2）

李江横被找到的时候，正站在游乐场交界线边上。一只手抬着，按在光膜上。

光膜三秒消失。他被施了定身咒般，双目无神，如同在另一个世界神游。余警官用力推了一下，李江横才踉跄一下，如梦惊醒，面色惶然。

“你怎么了？”余警官以为是自己吓到他，大声笑道，“告诉你个好消息。上机测试很顺利！市长说要给你和图像算法组记大功呢。就是道路的实际堵塞情况超出你的预计。图像算法组正在开会，研究怎么利用无人机组进行识别和清障。不过这与第二次测试没有冲突。程序组正——”

她突然住了嘴，大概察觉到李江横状态并不正常：眼神慌张，转着身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嘴唇也在抖动，面部肌肉紧张地在抽动。仅仅数秒，眼白上全是暴起红血丝。

余警官敛起笑容，小心问道：“你是不是有你女儿消息了？她还好——”

李江横一把抓住她，眼神如要吃人，“我要见市长！我要见局长！还有周教授、曹教授，还有、还有……能叫上的都叫上，我要见所有人！我有——”

“是地图出什么问题？”

“不是地图！跟地图没关系！是更重要的事情！！”他瞪着女警，几乎要哭出来，“没有时间了！我们没有时间了！！”

市政府小会议室的桌子中央，一只黑猫正在睡觉。

它偶尔掀起眼皮，黄澄澄的眼珠扫一眼四周神色各异的两脚兽们，打个大大的呵欠，又继续睡。

局长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沉默的李江横，“半个小时了。你把整个指挥中心的人都薅过来，就是为了陪你在这里干坐着？”

李江横低着头，内心是从未有过的挣扎。

从“光膜世界”脱离出来的那一刻，他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发动城市里所有居民，立马进行坐标补全。哪怕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可在余警官答应说服指挥中心马上召开会议后，李江横才冷静了一些，想到另一个问题：他把一切说出之后呢？

“光膜世界”的经历只是他的主观体验，他无法证实获得信息是否真实，他甚至不能验证自己的这场经历是不是真实。他如何去取信他人？如何让指挥中心觉得自己不是在儿戏？

如果指挥中心根据他所说的内容制定了方案并实施，但未来事情并没有按照“它”展示的那般发展，那等于是将当下命悬一线的局面推向深渊。作为一切的导火索，他无疑将面对排山倒海的憎恶和仇恨，承担不能想象的惩处和责难。对他的恶意几乎一定会牵累到杨天舒和李闲庭。

退一万步，哪怕事情按照“它”展示的发展，指挥中心尽全力争取到最好的局面，这个过程中也不可避免地会发生种种物质损毁、人员伤亡。遭受厄运的人或他们的亲人会不会把这些不可避免的代价迁怒到他的身上？一千三百万人的命运，哪怕是一个小数点之后的出错，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李江横感觉自己的脸庞一会儿发烧，一会儿冷汗淋淋。真相像守在喉咙口的虎豹想不管不顾地冲出来。牙齿却如同放下的铁栅栏，死守潼关。

“我刚刚在车上跟你说过了，无论有什么顾虑都可以讲。如果事关重大，你无法抉择，我们一起来商量。”余警官道。

李江横握紧拳头，还是没说话。

局长又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事情要处理。等你考虑好了，我再过来。”说完便起身。

李江横慌忙抬头，只看到对方利落离开的背影。他再环视参加会议的其他人，似乎都有离座而去的意思。李江横几乎要开口恳求他们不要走。但他也明白，问题的关键在自己这里。仿佛冰川与火山在身体里撞击，心口一阵尖锐的梗塞后，他猛地闭上眼睛，“我说。”

局长站住，转身拉了把椅子坐下。

李江横开始一字一句地讲述“光膜世界”里所有经历。他讲得口干舌燥，三秒钟内的感受居然讲了半个多小时。刚开始还有人提问，后来只剩下一片全然的寂静。直到他讲完最后一句，小会议室依旧安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李江横能感受到参会者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其中有思考、有怀疑、有忍耐……恐怕还有失望、不屑和嘲讽。只不过都在礼节的遮盖下，化为冰冷的沉默。就在他的神经绷得快要断掉时，有人开口了。

“你有没有证据证明我们的世界是模型世界？”周教授说。

李江横摇头，“没有。”

“时间泊区是个什么概念？时间流速一致，但空间独立，为什么不叫空间泊区呢？”曹教授问。

李江横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接下来仿佛大坝的水开了闸，一连串的问题迸了出来。

“远了不提，近现代史上从来没听说类似的事件。这个城市莫名与整个世界失联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服务器载体保护协议还有什么内容？找你的这个……姑且称之为‘它’吧。‘它’所说的载体个体处理器渲染，是在大脑完成还是有别的什么机制？”